20.有情时 修_玉楼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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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有情时 修

  有情时·渐吹尽、枝头香絮,是处人家,绿深门户。

  赶巧宁安帝姬自外头进来,见状笑道:“呦,这是审问呢。想是先前那支步摇惹出的官司,好妹妹,照我说,画帛纵有三分不是,你竟有七分。”

  宋笙妤忙命画帛退至一旁,描绫端茶来:“帝姬吃茶。”

  “什么步摇?”宋笙妤怪道:“我不知这事。”

  “你不知道?”宁安帝姬瞧了画帛一眼,又道:“原先你病着,画帛禀了我,说是那日往湘园去赴宴时你头上戴的累丝金凤衔明珠步摇丢了,我想着暂不耗费你的精神,故不曾与你说。如今你大好了,也该想想落在哪里,好叫丫头们去找。虽这物件于你我都是寻常,到底那是父皇赐你的,不能同日而语。”

  “那日我原拿下来瞧了一回,后随意插上去,像是不稳固,落了也未可知。”说着,便命画帛:“就说我想吃外头的鹅油卷,你往坤仪宫去回苔枝一声,领了牌子往湘园去一趟,像是落在碎金院了。”

  “是。”画帛应下,立时去了。

  宁安帝姬见她去了,便又问宋笙妤:“才进来时你倒在审她,问些什么?”

  “并没什么。”描绫送了两碗剥好的石榴来,盛在内白外青的官窑瓷碗里,宋笙妤拿了象牙雕花的匙子来吃,又以软帕遮着将籽吐了,这才道:“姐姐早知道了,那日多亏盛亲王将我接住,这才蠲[1]我皮肉之苦。他当日又病着,我既好了,少不得要问一问。谁知画帛那丫头竟说出些造次的话来,幸而姐姐来了,否则我少不得要罚她……”又将画帛的话说了一遍。

  宁安帝姬凝眉颔首,缓缓道:“画帛近日是不成体统了些,只是做主子的,倒和她真计较?罚不罚的,不过冷着她,近身的事不用她了就是。”顿了顿,又道:“论理这些话也不是咱们未出阁的姑娘该听的,只是那盛亲王确然病得厉害。才我往坤仪宫来,倒听母亲嘱咐谭大总管往盛王府去一趟。说是嫁到南阳上官氏去的静扬宗姬昨日到了,原先往兰陵南宫氏去读书的盛大公子今日也回来了,就是为着回来好瞧盛亲王一眼。听着信儿,竟像是不能成了。”

  宋笙妤只拿着那匙子顿在当场,呢喃道:“那日见他时还能说笑,好好地,怎么就成了这样。莫非真是……”放下匙子,一手扶着桌子,倾身往前,只听她急急道:“好姐姐,如今外头都传些什么,姐姐好歹告诉我。他们说的我都不信,只信姐姐的。”

  “心宝……”宁安帝姬并不回话,只安抚她:“横竖不论他如何,都与你不相干,何苦费这心?他或是病或是去,都是他自个儿的造化,妹妹别多心。”

  “多心不多心的都是后话,姐姐如今快告诉我了是正经。”宋笙妤佯怒,“姐姐不告诉我,我问太子哥哥去,他总该告诉我!”

  她说话间便要起身,宁安帝姬立时将她拉住,劝慰道:“妹妹快坐下,如今太子又要忙着政事,又要预备大婚,哪来的空子?我告诉妹妹就是了,你先坐下……”

  好说歹说,宋笙妤方坐了。“将才画帛回我,说盛亲王这是相思成病,姐姐听着的,是这样不是?”

  宁安帝姬定定瞧了宋笙妤一回,方叹息着颔首:“外头都这样传,便是宫里也多有传闻,说是那日盛亲王在尹家见了你,便将魂魄丢了,这才相思成疾。”

  宋笙妤拿出袖间软帕来擦脸,静静出了一刻神,又说:“母亲使谭冰往盛王府去,又是为着什么?”

  “左不过是探病慰问,赏医赐药,再没别的。”

  “倘使传言是真,我去瞧瞧他,指不定他就好了。”

  宁安帝姬唬了一跳,“快别胡说!盛王是外男,纵然如今礼教不严苛,到底我们是姑娘家,又是帝姬之尊,哪有去探视爷们的道理?这话我只当没听见,妹妹也该忘了,当没说过。”

  宋笙妤不在言语,秀眉略蹙,倚在桌上不说话。宁安帝姬唤她好几声,她才胡乱应了一声,随口道:“我想歇一歇。”

  “你身子尚未好全,是该多歇息。”她起身告辞:“赶巧太原微生氏的繁姑娘和吴兴陆氏的稚姑娘入京了,都在太后那里,我瞧瞧他们去。”

  宋笙妤如今心里只想着盛瑢,哪还能匀出心思顾虑旁人,故只颔首:“我不能去了,姐姐替我带句好。”

  一时宁安帝姬去了,宋笙妤愣愣坐了一时,便觉寒意津津地上来,轻声问:“怎么这样冷?”

  描绫四下瞧了,只见窗子俱阖着,又上前探她的手,果然冰凉,恐她一病未好,又生一病,难免忧心。“如今还不到笼火盆的时候,帝姬往床|上去歪着罢,奴婢给拢个汤婆子来。”

  她应了,果然往床|上去躺着。偏想闭上眼,不过须臾,又睁开了。索性将软帕抖开,提着上边两角,往面上遮了。描绫拢了汤婆子来,以棉布卷住,送到她被中。她骤觉一阵暖融,不由翻了个身,叫描绫掖掖被角,便睡了。

  乃至申时,宋笙妤尚且未醒,画帛倒提着鹅油卷回来了。她因问:“帝姬在歇息?”

  “吃了饭与宁安帝姬说过一回话就睡下了,”描绫道,“这会子还没醒呢。步摇拿回来了?”

  画帛摇头,“乔家两位姑娘|亲自拿了钥匙开了园子门,另又寻了婆子细细看,只怕那地皮三寸都翻遍了,仍是没有。乔大姑娘原要往重元寺去的,倒费她一天工夫。”

  二人进屋子坐了,小丫头倒茶来与画帛吃,画帛吃了一盅,只指着桌上那油纸包包的鹅油卷道:“这鹅油卷倒还热着,偏帝姬又睡着。”

  描绫道:“帝姬未必吃这个,不过随口扯个谎。”说着便吩咐小宫婢芮玲拿下去,与众人分着吃了。

  过一刻子芮玲进来,道:“画帛姐姐,帝姬醒了,正叫姐姐呢。”

  二人立时起身过去,只见小丫头正将屋里的帷幔拉起,宋笙妤披着大袖衫坐在妆台前,由知锦服侍着梳头上妆。见画帛来了,知锦忙双手捧着玉梳给画帛,画帛才要接,却听宋笙妤闲闲道:“你梳着罢,我有话问。”

  画帛只得收了手,立到一旁。宋笙妤捡出一支婴戏莲纹的金钗放到鬓边比了比,口中问:“找着了?”

  “回帝姬话,并没找着,想是帝姬记错了,并不在那里。”画帛道。

  宋笙妤将那支金钗送到身后,“夜了,只戴这个就是,旁的钗环尽数不要,耳坠子也不必了。”此后方又道:“找不着就罢了,去的地方太多,落在哪里也不准。若叫皇后问起来,只说是勾着了我一缕头发丝,弄疼了我。我一时气恼,就拔下来往水里扔了。是我自个儿不要它……”

  话虽如此,日间听了那些话,如今心内不免猜度。那簪子必是落在湘园里,入了宫不是在马车里,就是在宫巷上,但凡谁见了不送回来,若是查出来,轻则是要打板子的罪。湘园里或有一时贪心眼馋的,捡了去,只是今日这样大张旗鼓,也该按捺不住拿出来了,便是藏掖着,也不能拿出去发卖,又有何用?想必是那日|她拔下来后并未簪住,从树上跌下来,便坠落了。偏他们几个当时都心慌意乱的,没工夫细看这个。若猜是被盛瑢捡去了,倒有七|八分准。

  想着口中不免骂:“便是他捡去了,也该送还给我才是。这样拿着,若叫人知道,我还要脸不要?”

  姑娘家的物件落在外男手里是大忌讳,若叫人知道了,难保不传出难听的来。

  才想到这处,偏外头有人回:“帝姬,吴兴陆氏的稚姑娘来看帝姬。”

  宋笙妤此方回神,命道:“请到暖阁里坐着,我换了衣裳就来。”

  说话间立时换了衣裳,往西暖阁里去了。

  稚姑娘果然端端正正坐在椅上,见宋笙妤进来,立时起身行礼:“宜安帝姬。”

  宋笙妤笑道:“稚姑娘坐,一向可好?自前岁一别,咱们两载未见了。”

  这位稚姑娘出身吴兴陆氏,乃是门阀大家里出来的嫡系嫡女。因她是最小的一个,故而名里嵌了一个稚字,闺名稚雁。

  “我一向都好,听闻帝姬前两日病了,如今可大好了?”陆稚雁生得端方润美,体态匀称,颜色瑰丽,容光鲜艳。

  “并不是大病,不过是吃了风。”宋笙妤坐在小炕上,问:“稚姑娘今日在朝阳宫用晚膳罢?”

  陆稚雁含笑颔首:“都依帝姬的意思。”又道:“我今日过来,虽是为着瞧帝姬,却少不得想求帝姬一事。我今日进来前,表嫂托我一事。”

  宋笙妤瞧了描绫一眼,描绫笑道:“帝姬忘了?盛王府的静扬宗姬如今嫁入上官氏,婆母正是吴兴陆氏出身,稚姑娘要唤她一声姑母,自然唤静扬宗姬是表嫂了。”

  “原是这样。”宋笙妤虽心中仍一知半解理不清这干系,到底面上如恍然大悟般,因问陆稚雁:“静扬宗姬有事怎么不自个儿进来?倒要托你?”

  “想着我素日与帝姬好,帝姬肯应些。”陆稚雁虽是带笑,却不免露出些许难色。“帝姬晓得,表嫂有个弟弟,如今是盛亲王。他因前些时候见了帝姬一面,便不能忘……如今病得厉害……只求帝姬救一救他,也算是救人一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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