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不解愁 修_玉楼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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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不解愁 修

  不解愁·催酒莫迟留,酒味今秋似去秋。

  宋笙妤回宫来,也不回朝阳宫去,先往坤仪宫来回皇后。

  偏皇后并不在宫里,宫婢道:“才照福宫画楼来回,宁安帝姬忽染急症,皇后主子往照福宫去了。”

  宋笙妤听了便退出坤仪宫,急急往照福宫来。只见照福宫殿门大开,里里外外的宫婢跪了一地。就是碧涛、晓莺等得用些的,也格外战战兢兢。

  见她进来,众人忙俯首行礼。宋笙妤也不理他们,径直往里。但见翠帘下遮,流苏轻漾。皇后端坐于外头小炕上,面沉如水,目带愁色。另有柳贵嫔与她对坐,正擎着茶劝皇后宽心。

  宋笙妤才往里来,柳贵嫔如蒙大赦,忙笑道:“宜安帝姬回来了。”

  “柳贵嫔安。”虚虚行了一礼,宋笙妤这才上前,与皇后见礼:“请母后安。”才立起来,便急声问:“姐姐如何?”

  “帝姬坐。”待她在绣凳上坐了,柳贵嫔方道:“说是用午膳时还好好地,才吃过饭就热热地烧起来。末了竟说起胡话来,画楼急得没法子了,才来传话。”

  “我去瞧姐姐。”宋笙妤听了哪里还坐得住,立时就要起身往里。

  偏被皇后叫住:“回来。”

  柳贵嫔道:“女医正在里头施针,帝姬过会子再进去罢。”

  宋笙妤只得仍旧坐下,那厢一时进来个女官问太后后日出宫的事,一时又有人来回皇上今日往瞿贵人宫里去。皇后只想着宁安帝姬,再没别的心思。缀玉只得仍引他们出来,悄声嘱咐:“现下宁安帝姬病着,皇后主子没心思。明儿再来罢。”

  又过一刻,女医方出来。

  于众人行了一礼,又说了许多不解的话。宋笙妤听着心焦,忙道:“你只说能好不能就是了。”

  那女医跪倒在地,深深叩首道:“回帝姬话,仔细调养着,许能好。”

  太医院里出来的人,无论是御医或是女医,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这是看家本事。要保住命,话就不能说死了。

  这女医如今说许能好,想必宁安帝姬此病是格外凶险了。

  宋笙妤怒气横生,指着她骂:“一句准话不能给,给你俸禄竟是白给了你!”

  这人素知宋笙妤好发脾气,如今正面被她发作,却是头一回。唬得她几乎贴在地上,连连请罪,嘴里说的无非是些“恕罪”、“饶过”、“无能”的话。

  皇后听着心烦,蹙眉道:“下去罢。”

  女医谢了恩,一面擦额上冷汗,一面出去了。

  宋笙妤咬了咬唇,“我去瞧姐姐。”说着一扭身往里去了。

  里头床帐半遮半起,宁安帝姬仰面躺在床|上,汗湿乌发,贴在额上,一张芙蓉面颜色已失。双眼紧闭,面颊酡|红,嘴里正呢喃说些胡话。瞧来令人揪心。

  画楼要行礼,宋笙妤抬手阻了。上前几步,在床侧坐了,伸手将宁安帝姬手掌握住,握在掌心一片滚烫。

  她俯身下去,轻声道:“姐姐,我才不听他们的胡话。什么‘许能好’,我是不信的。姐姐必能长命百岁,不过是伤风,吃两剂药就好了。”

  宁安帝姬仍紧闭双眼,口中胡乱喊了几声。宋笙妤凝神屏气听,只听她喊的是“母亲”和“妹妹”,另有一句“亭齐哥哥”说得格外隐约。她细细思量了一刻,不解亭齐是谁,又静候了些时候,想听清楚些,宁安帝姬却再不说了。宋笙妤便只当是自个儿听差了。

  兰舟捧着药进来,与宋笙妤道:“禀帝姬,才煎的药,朝女医交代要热热地吃下去才好。”

  “取迎枕来。”交代了画楼,宋笙妤又倾身下去,唤道:“姐姐,姐姐醒一醒。”

  如此叫了许多声,宁安帝姬才将眼皮翕开一条缝,幽幽问道:“心宝……如今是……什么是时辰了?”

  宋笙妤一面扶她起来在迎枕上靠着,一面瞧了眼漏刻,道:“才过申时一刻。”

  说话间取出软帕,隔在手心,拿过药碗,探了探热意。“姐姐吃药罢,并不十分烫了。”

  见宁安帝姬颔首,便舀起一勺药,略吹了吹,才送到她唇边。见她能吃下|药,宋笙妤略安下心来,笑道:“姐姐吃了药就该好了,今儿裹着厚被酣睡一晚,明儿就松快了。”

  “我也觉着……比早间好些……”宁安帝姬靠在迎枕上,说话时虽如气若游丝,到底精气神还在。

  宋笙妤服侍她吃了一碗药,又问她要吃什么,她道:“并不觉着饿,倒想吃清爽些的东西。”

  “如今菜嫩,昨日我吃了一道开水白菜,倒觉着很爽口。”

  宁安帝姬便道:“就吃这个罢……”

  兰舟出去传话,缀玉又自外头进来,道:“两位帝姬,太后传主子往寿康宫去一趟,主子不能留了。嘱咐奴婢进来传话,主子说了,她原该进来瞧帝姬,只是帝姬病着,主子若进来,难免叫主子再劳累。宫里又是这规矩,只当主子少疼帝姬些,帝姬也好得快些。”

  宁安帝姬听了方道:“是宁安……叫母后……担心了……”

  那厢皇后并柳贵嫔去了,膳房送来一道开水白菜,一碟甜酸乳瓜,另有一碗鸭子肉粥。宁安帝姬点的那道开水白菜只动了两筷子,那碗鸭子肉粥倒吃了大半碗。

  待吃了,宋笙妤又服侍她漱了口。恐她劳累,便抽走大迎枕,好叫她舒服躺下。她道:“吃了东西……倒像是有力气了……”

  “明儿指不定就好了呢!”宋笙妤面上带笑,替她掖了掖被角。“我今日往外去,筠表姐还问姐姐好。”

  宁安帝姬闭了眼,耳朵却还听着,闻言道:“多谢她想着我。”

  “偏生筎表姐、筑表姐、箩姑娘等亦因诸事并未前来,不过行了一回飞花令便草草散了。姐姐也不在,怪没意思的。”言至此处,想起乔今星来。“今日见了星姐姐,倒觉着她很憔悴。星姐姐要走了,偏姐姐病了,她今儿还念着,没见着姐姐真是可惜……”

  “是我的不是……”宁安帝姬翻过身去,侧身往里,轻声道:“病得不是时候……论理总该去瞧她……”

  “我与星姐姐说了,等姐姐大好了,咱们再去乔氏看她。”

  “好是好,我只怕……”此后言语不可耳闻,宁安帝姬又囫囵睡去了,只留下一句未尽的话。

  她只怕乔今星走时,自个儿尚且未好,倒叫她空等一回。

  宁安帝姬这一病果然病了许久,好好坏坏,总不能大好。今日白日里吃了东西,夜间睡至半夜便要吐出来。折腾着,原就姌弱,如今更形销骨立了。

  宋笙妤因忧心她,近日也睡不安寝、食不知味,跟着一并瘦了一圈。

  两个爱|女皆病恹恹的模样,皇后如何安坐?只是主治的女医已换过许多,到底不能好,终究没法子。

  这日柳贵嫔便似偶然提及,忽道:“听闻琅琊骆九风采无双,于医理亦有灼见。不若请他回来?骆先生与宜安帝姬有师徒之谊,倘使帝姬出面,想必能成。”

  皇后叹息道:“我一早想过这法子,也与皇上提过。只是骆九行踪飘忽,常人不能寻觅。总是宜安去请,也该先找着人才是。”

  骆惊宸痴迷术法,又爱隐居。那时肯在京城住上十载,不过是因着身边跟了个南宫十七。如今南宫十七出了事,因不肯叫人寻着她,骆惊宸才带她遁走。如今要寻他们,又谈何容易?

  听闻盛璘自二人走那日便恨不能将地掘一遍,到底不能得。兰陵南宫氏并琅琊骆氏也跟着一并找,拢共十户门阀合着,也不能寻出他们。

  柳贵嫔略想了想,又道:“骆九难寻,总有易寻的。宁安帝姬不过是伤风,如何就严重得这样了?到底该想想别的法子才是。皇后主子何不退而求其次?”

  骆九自然天下无双,一身才学皆无人能及。只是倘使求次,总能找着易得的人。

  皇后似有所悟,了然点头。当夜皇上往坤仪宫来,皇后与他提及此事,道:“当日太子不好,幸而皇上请了无方丈下山。想着他是有真本事的人,何不请他下山,瞧瞧宁安?”

  皇上端着茶水不说话,皇后知了无方丈亦非能轻易请动的人。恐皇上不肯,便又提一句:“皇上好歹瞧着心宝。宁安病着,倒像是心宝也一并病了。倘使宁安不成了,只怕心宝……”

  余下的话不必再说,皇上也想到近日宋笙妤那模样,到底心生不忍,放下茶盏,唤冯涵进去。嘱咐道:“传旨,请了无方丈即刻下山。”

  冯涵应声去了。

  皇后放下心来,静静坐了一时,也不出声。皇上抚上她肩头,轻声道:“生死无常,只消咱们

  心宝不出事就是了。”

  “终究是咱们对不住宁安。”皇后长长叹息,于烛光掩映中,似忆起过往。“如今宁安的婚事一波三折,我便想着,是否真有报应造化一说。与荥阳冯氏定下婚事的样子,好似在眼前。一晃十年匆匆过,如今已无荥阳冯氏。倘使冯氏嫡子尚在,今日想必也廿岁有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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