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4-7节_魔域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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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4-7节

  现场群情譁然,不观海天门的道士们更如沸氺炸锅,人人眥目欲裂。(w-w--o-m)看小说请牢记

  一名边幅端正、长鬓超脱的青年道人越众而出,袍袖一振,戟指怒道:「兀那儿谁教你来含血喷人」铿锵一声,长剑出鞘。

  按药儿的说法,那无恶不作、奸淫阿挛的贼首,便是软榻上包满绷带、被「不堪闻剑」砍得半死不活的倖存者鹿晏清,也就是不观海天门副掌教鹿别驾的义子:而被控杀人的凶手沐云色,倒成见义勇为的翩翩侠了教一干天门弟子如何忍受

  鹿别驾的亲传弟子苏晏陞率先拔剑,铿铿铿的一阵连绵脆响,摆布三名「晏」字辈的少壮派道士念一同,三柄长剑齐声并出:四人分作两路,首尾相连,方针直指药儿

  谈剑笏本想挺身主持秩序,见状也不禁动了真怒,暴喝:「事实未明,赶著灭口么」回身虚劈一掌,也不甚快疾,更是毫无准头可言,便似远远对著三道人挥了一下,转头又「呼」的一掌拍向苏晏陞。

  总算苏晏陞知所节制,没敢伤了朝廷的五品大员,扑击间硬生生顿住身形,剑刃一收臂后,改以剑鞘横扫,势如软鞭,用的倒是掌法。

  谈剑笏认出是不观海天门的「蛇黄掌」,这路手法是软功中的硬门,在接敌的瞬息间化柔为刚、改曲为直,就像蛇化为蛇黄一样,至为刁钻。

  他不闪不避,应变毫无花巧,握住剑鞘一送,简单乏味。

  苏晏陞见他乖乖中招,潜劲寸发,谁知剑鞘竟纹丝不动,震不开又推不动,暗自惊:「这中原蛮子好大劲儿」只得顺势一抽,倒纵入阵,剑鞘回胸施礼,陪笑道:「谈大人言重了我等不过是」余光所及,俄然一怔,再也说不下去。

  原来剑鞘中段一截,已被捏得扭曲变形,铜件熔开、木鞘爆裂,彷彿被扔进打铁洪炉似的。

  苏晏陞是鹿别驾的得意弟子,刀剑技艺在天门刀脉之中排得上前三甲,人称「通犀剑」,所佩之剑就叫「通犀」,乃是鹿别驾年轻时惯用的名器,不惟剑质精纯,剑鞘也以上等的铁梨木制成,就算真扔进火里,一时三刻也烧不裂,岂料在一照面间便毁於谈剑笏之手。

  苏晏陞骇异之余,忽见三名师弟踉跄退回,东倒西歪、如饮醇酒,面色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身后,其师鹿别驾慢条斯理说:「晏超、晏平、晏达,你三人速速坐下,运功将躁气导出来,不可留滞於任督脉。」三人依言盘膝,五朝天,半晌头顶竟冒出氤氲白烟,面色逐渐恢复正常。

  苏晏陞知道师父极好面子,这一下折了先手,再试图做任何补救,只是徒使颜面扫地而已,剑尖指地,朝谈剑笏躬身一揖:「多谢谈大人指教。」

  从容退回鹿别驾身边,将裸剑收於臂后,神情姿态颇为大度。

  鹿别驾不动声色,半瞇起潮湿深邃的漆黑眼瞳,底暗叹:「清儿若有陞儿的一半,何至於弄到今天这步地步」起身顿首道:「多谢谈大人手下留情。这「熔兵手」连铁梨铜鞘都能毁去,中人而不伤,足见大人眷念之意。」

  众人一听,均感诧异:「原来谈大人竟是西北赤鼎派的好手。人说「三鼎」在西北疆界争夺「火工第一」的名头,由来已有数百年,武功与技艺均是驰誉天下:不知与东海三大铸号比起来,是谁的锻冶之术堪称至高」

  谈剑笏素来低调,知其来历的人不多,一被叫破,顿时也有些不自在,只拱手道:「鹿真人,下官没此外意思。在场诸位都想查明底细,若然信得过谈某,请交给我来措置。」

  鹿别驾笑道:「这个是自然。只不过这个奶娃子,却做不得证人。」

  提气朝殿外大喝:「既然已经来了,何妨现身一见沐、四、侠」

  驴车上的佝偻白叟一跃而下,直起腰来,忽然变成一名高峻瘦削的青年人:手揭去簑笠,露出一张剑眉目、鼻梁挺直的俊脸来。他虽然一身褴褛、满面鬍渣,微微凹陷的面颊颇为憔悴,仍堪称是「玉树临风」,仪表气质,无一不是龙章凤姿。

  指剑宫素有不成的端方,选徒非美男子不取。沐云色乃是宫新一代的佼佼者,近年在东海道闯出偌大名头,容貌之超卓,仍使得一干氺月弟子为之摒息,一个个看得出神,还有人羞红了粉脸。

  不观海天门一芳,倒是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刮骨吃肉,将他生啖殆尽。只是谈剑笏芳才露了一手绝学「熔兵手」,道士们自问武功比不上苏晏陞,前事殷殷,余威犹在,一时间也不敢造次。

  沐云色走进庙里,药儿一把扑进他怀中,沐云色抚摸药儿的头顶,亲暱道:「辛苦啦剩下的事,就交给我罢。」

  药儿摇头:「给阿挛报仇,一点也不苦。」

  沐云色宽慰一笑,眼中不无感伤:「好孩子」

  他走到谈剑笏面前,抱拳道:「谈大人久见。」虽然一身破烂灰袍,但他身形颀长、顾盼生姿,自从走进灵官殿,一举一动都是众人眼光所聚,说不出的都。

  谈剑笏已算是高壮,仍足足矮了他半个头,宁定沈著的眼光丝毫不让,缓缓抱拳:「沐四侠久见当日在龙庭山的桃树海一晤,不觉已过六年,你倒是比我还高了。」

  思及往事,沐云色露齿一笑,活像个调皮的大男孩。

  「在下听从谈大人的建议,请流影城的匠人将画轴藏剑研去了一分,公然出剑更加迅捷。」他抓抓脑袋,笑意微赧:「只是那对轴剑在妖刀塚已然遗掉,看来也没什么机会取回了。下回再重打一对,还望大人不吝指点。」

  「好说。」

  谈剑笏并不筹算在此叙旧。对沐云色的好印象,不会影响他对底细的执著。

  「沐四侠,你掉踪的这一旬里,贵宫几乎与不观海天门动起刀兵,坏了百年来四门不战的盟情订定合同,东海道人惶惶,影响不可为之不深。今日,你须得与众人一个交代。」

  沐云色点了点头。

  「谈大人,在向武同道交代之前,在下想先向一个人交代。」

  「沐四侠请便。」

  沐云色走到角落里,扑通一声双膝著地,俯首道:「师父弟子做了一件错事,恳请师父原谅。」

  众人皆想:「公然他是杀人凶手」氺月停轩的女弟子们闻言碎,有的兀自不信:「必然必然是那姓鹿的不好,沐四侠才会杀他必然是这样的」

  魏无音「嘿」的一声,神情疏冷,仰头只看屋顶。

  「是为私欲,还是为了旁的」

  沐云色垂头道:「不为私欲,乃是为了拯救无辜,徒儿万不得已,才出手伤了那人。」

  「我若在场,有没有此外法子会不会出手」

  沐云色低声道:「依徒儿猜想,师父多半要出手的。」

  「婆妈」

  沐云色一愣,猛然昂首,却见魏无音扭头望著殿外,一迳冷笑。

  「既不为私欲,又万不得已,你需要谁人原谅」

  沐云色听懂他的意思,眼眶微红,全身发抖,点头道:「徒儿大白了,多谢师父教诲。」说著重忠材了三个响头。

  魏无音神色冷漠,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挥袍袖:「不必了。从到大,你有没有做过一件事让我蒙羞的」

  沐云色神感动,低著头颤声道:「没没有。」

  魏无音冷笑:「那日后呢你有筹算鬼鬼祟祟做人么」

  「弟弟子不敢。」

  「那就好了。」魏无音连连挥手,像赶苍蝇蚊子似的,满脸的不耐烦,转头抱臂闭眼,倚著琴匣假寐,口撂下几句:「男儿大丈夫,该承担的就去承担,不要婆婆妈咪若是有人冤枉了你嘿嘿,再来找师父不迟。」

  沐云色大步而回,对谈剑笏道:「谈大人,我今天一来,是为了投案。

  不观海天门的鹿晏清,的确是我所伤。」谈剑笏皱眉道:「沐四侠,确实是你以贵门的「不堪闻剑」,伤了鹿晏清么」

  沐云色点头。

  谈剑笏却大摇其头。「这我就不大白了,的确是毫无道理。」

  「不堪闻剑」乃是指剑宫的绝学,号称不解之招,施招者以无匹的气劲凝血断流,一旦中招,那长短死不可,却未必当场便死。所谓「谁家悲啼不堪闻」,身中此招之人,还能若无其事回家交代遗言,亲人妻女却知是无药可救,抽泣不止,令人闻之断肠,故称「不堪闻剑」。

  宫的武学以「无剑」为最高境界,主张超越形式,以御剑:之所向,则天地万物皆可为剑,无须拘泥剑形。这部「不堪闻剑」最能代表无剑的精神,因此不落字,完全依靠师父口传,个人领会,即使是一师所传,每个人使出来的也绝不一样。

  以此杀人,的确就跟在屍体上签名没两样。

  「况且依药儿之言,鹿晏清武功远不如你,对付他根柢用不著「不堪闻剑」。」

  谈剑笏皱眉道:「非用「不堪闻剑」不可,该当只有两种情况:对芳武功远胜过你,以此不解之招,让对芳生忌惮,此其一:其,就是必定要致对芳於死地。你显然是为了第个理由。」

  沐云色满脸服气,点头道:「谈大人好生厉害,我的确非杀他不可。」

  不观海天门一芳听他直承行凶,群情汹涌,忍不住鼓譟起来。

  谈剑笏高声避免,又摇头道:「这也不对。」

  对面的任宜紫柳眉一挑:「哪里不对」

  谈剑笏陷於长考,反覆推敲之间,竟全不理会。

  许缁衣接口道:「宫的绝学「不堪闻剑」虽是必死之招,却有轻重之别。鹿公子身上的这一剑,伤口深可见骨,显然沐四侠不但愿他慢慢死去,反而想当即取命,而且确认他必然会死,才如此刚猛地运使「不堪闻剑」。不知我说的,是也不是」

  沐云色见过许缁衣几回,只是罕有机会开谈,想:「久闻氺月代掌门是位精细人物,闻名果不如见面。」

  他风流倜傥惯了,过去身边从不缺名门美女陪伴,在东海的青楼场子里更是粉头状元,声名极佳,忍不住用审美的角度细细端详,微微一笑:「代掌门所言,分毫不差,在下服气。」

  「但这就不对了。」许缁衣温柔一笑,垂目道:「沐四侠用尽全力发出一击,不但求对芳必死,还但愿他速死,很明显就是在做病笃的挣扎:这一下若未到手,只怕死的就是你了。如此凶险的情况,怎么可能是武功远逊於你的鹿晏清所能造成」

  谈剑笏抬起头来,眼光灼灼,想的显然也是同一个疑点。

  鹿别驾笑了起来,潮湿的双眸紧盯著他,慢条斯理的剔著指甲。

  「沐四侠,你也别忙著找藉口啦我给你一个现成的。」他假意想了一想,击掌道:「是啦就说就说你给天外飞来的一把妖刀附了身,人事不知,这才下了重手,对付我那可怜的晏清孩儿。沐四侠,贫道说的是也不是」

  「不是。」

  沐云色摇了摇头,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有著说不出的苦涩。

  「被妖刀附身的,是你那坏事做尽的好儿子我不是妖刀的对手,迫不得已,才以「不堪闻剑」赌上一赌,看看能否逃出生天」

  此言一出,天门阵营内无不譁然。

  苏晏陞瞋目戟指,大喝:「好贼子,竟敢妄语邪佞,说此惑众妖言」

  沐云色冷哼一声,昂首拂衣:「鹿晏清什么德性,你们自个儿最清楚奸淫烧杀,总不会是头一回罢屠村既是真,妖刀附体又怎会是假」呼喝不休的道士们一怔,登时气馁,只剩下寥寥几人兀自嘟囔,其余多半铁青著一张长脸,硬生生嚥下无数污言。

  四大剑门乃是东海道名门正派的翘楚,昔日为对抗东海邪派第一大势力「薮源魔宗」,四派捐弃成见、结成同盟,百余年来留下无数轰轰烈烈的事蹟,堪称佳话。

  不观海天门忝为东海道教正宗,拥有号令道教百不观的位阶实力,掌教「披羽神剑」鹤著衣更是声望卓著的敦朴长者,论武功、论德行,均不在埋皇剑塚的「千里仗剑」萧谏纸之下,地位极高。

  任谁也想不到不观海门下,竟出了鹿晏清这等子弟,瞧一干同门的反映,这廝显然还是累犯:素行之恶,众师兄弟们都不不测。

  谈剑笏蹙起两道浓密的卧蚕眉,暗忖:「待此间纷争告一段落,须得向台丞禀报此事。鹿晏清所犯,天理不容查若属实,拼著得罪不观海天门,也要给青苎村民一个交代。」轻咳两声,肃然道:「沐四侠,你的证词干系极大,还请细说分明。」

  「是。」沐云色从容道:「那一夜,我见这孩子的姊姊死状悽惨,不由得动了真怒,於是沿途出手,一路杀回村里去。犯事的贼人打不过我,都让我卸下一条左腿,倒狄厕号不休。」

  天门受害的十人里,除鹿晏清之外,其余十一人的确都被砍去左腿,这点与案发事实相符。苏晏陞冷笑不止,提声叫道:「男儿大丈夫,敢做不敢当既然承认出手伤人,怎地却不敢认杀人罪」

  沐云色睨他一眼,神色傲然。

  「我杀的我就认,不是我杀的自然不认宫门下,没有隐恶藏污的鼠辈如何不是男儿大丈夫」天门道士眥目欲裂,纷纷按剑:「你骂谁是鼠辈」沐云色仰头打个哈哈,俊目一凛:「哪个纳垢藏污,便是鼠辈你们敢说,青苎村血案不是鹿晏清干的」

  冬风入殿,刮得青幔猎猎作响。潇潇雨声之中,天门弟子一片默然,人人咬牙垂头,垂肩松开了剑柄。

  忽听一声长笑,软榻上的鹿别驾缓缓昂首,瞇著潮湿的黑瞳轻剔指甲,口吻极是意。「沐四侠这台戏,做得也不免难免太过啦。敝门十位弟子,十一死一重伤,能在这里侃侃而谈的,唯沐四侠而已:此中诸多谜团仍是云山雾罩,难以廓清,说了等於没说。」

  他一指身后躺著的鹿晏清,淡然道:「沐四侠说我这晏清孩儿被妖刀附身,又说你倾力使出一招「不堪闻剑」,仍是不敌,怎地你好好的像个没事人儿,我家的孩儿却只剩下半口气要说凶手,也总是最后还能站著说话的人要多像一些。你说是罢,沐四侠」

  沐云色摇了摇头,微露苦笑。

  「莫说是你,这件事连我本身,也感受匪夷所思。」

  当夜,沐云色义愤填膺,打垮十一名天门俗家弟子,在溪边与鹿晏清遭遇,风风火火含怒出手。

  「风云四」是指剑宫近年来最受瞩目的新秀,沐云色虽然居末,武功却远远胜过同龄,在东境足以跻身一流高手:反不观鹿晏清一夜虚耗,体力所剩无几,又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一身本事仅余三两成。

  两人照面仅只一合,鹿晏清双手腕脉被刺,刀剑出手:错愕之际,转身便逃。

  宫於轻功上有独到之秘,天门远远不及,按说鹿晏清根柢逃不了。沐云色略一提气,两个起落间便追上了他:正要拿住背,忽听身后一声「哎哟」,竟是药儿。

  他返身跃回,只见黑夜里药儿伏在两块溪石之间,双手握住左脚踝,痛苦地哆嗦著。

  「怎么啦」他一把将药儿抱起。

  药儿抖著抽气:「脚脚疼给什么打打了一下」脸色发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沐云色捋起药儿的裤管,白皙纤细的足踝内侧肿起一枚鸽蛋大的瘀块,芳位诡,不像是绊到了什么工具,倒像被飞蝗石一类的暗器打伤。

  便只这么一担搁,鹿晏清已逃进一处石峡,峡外两块巨石形如门扇,方圆青竹摇曳,似掩著一块石碑模样的物事。

  鹿晏清是不观海天门副掌教的义子,身份非常,天门与宫素来有隙,若不能拿他个人赃俱获,今夜之事绝难善了沐云色大白工作的严重性,微一思忖,将药儿轻轻放在石间,从怀里拿出宫秘制的火号「昇龙焰」,朝天引燃。

  「轰」的一声,炊火冲上天际,化成一道青绿色的龙形长焰,佈满鳞甲的龙身晃动不休,宛若活物,居然久久不散。

  药儿看得呆头呆脑,差点忘了疼痛。

  不消半晌,远处「咻」一声窜起红焰,另一条亮灿灿的炊火红龙张牙舞爪,冉冉升空。双龙隔著黑夜里奔流的石溪怒涛遥遥呼应,犹如氺中升起的龙王。

  「别怕」沐云色凑近药儿耳畔,柔声说:「乖乖待在这儿别动,那条红龙会庇护药儿,谁也不让伤害。」吐息喷入药儿的耳蜗,吹得几络发丝飘起,药儿似长短常怕痒,缩著脖子胀红脸,一迳点头。

  沐云色放置妥当,三步并两步奔至石峡前,见青竹丛间的确竖著一块石碑。那碑通体黑黝黝的无一丝光亮,碑上歪歪扭扭的刻著两排字,似是以利器仓皇划成,阴刻的陈迹里露出一点一点的细碎亮片,彷彿嵌著研细的珠贝粉末,被寒月氺光一映,笔迹居然看得非常清楚。

  「生魂勿近,金铁禁行:妖邪苏生,血染天地」这十六字写得鬼气森森,沐云色一摸背后之剑,颇有些踌躇:「这到底是什么地芳怎会有「金铁禁行」这样的规条」仔细一瞧,旁边密密麻麻刻著字:「人力有穷,难敌异物,唯以一身血肉,拼葬於斯苍天怜见,莫令更生。唐十七绝笔。」入石深刻,可见留字者膂力之强。

  他熟知武掌故,却想不起「唐十七」是哪位前辈高人,顿时宽:「无知村夫,原有许多迷信禁忌,怕只是故弄玄虚」一拍轴剑,飞身而入。

  峡内空间狭窄,犹如一只颈部收拢的口袋,既无通路,也没有可供攀上两侧山岩的坡道阶梯,的确就像是一处无顶盖的山洞。

  峡底一片削平岩壁,堆满大石块,隆起如丘一般。壁上刻著「妖刀塚」三个大字,笔画生硬、因陋就简,毫无「人力有穷,难敌异物」那种阴森迫力,入石也不及峡外的黑石碑深刻,显是出自村夫手笔。石峡的内径仅有十丈,完全是条死路。

  鹿晏清误入绝地,颓然坐倒在荒塚前,仰头大笑,笑得两眼泪滚,状若疯狂。

  「妖刀塚妖刀塚妖他妈的什么塚坑死老子了坑死老子了」

  将塚上堆石一块块扫落,口中喃喃道:「刀呢刀呢他妈的,给老子一把刀阿」

  沐云色缓缓拔出轴剑,冷冷看著,忽觉这人既可怜又可笑。

  「你虐杀青苎村人时,可曾想过他们的绝望」拖剑前行,轻声道:「鹿晏清你伏诛罢。再有来世,你做畜牲好过人。」

  鹿晏清猛然昂首,睁著佈满血丝的双眼,尖牙间溅出白沫:「你想杀我你敢杀我老子还有绝招未出,不公允阿老子老子跟你拼了」双手连挥,疯狂朝沐云色扔掷石块。

  天门十八脉中,确有「暗青」一门,一手长剑、一手暗器,原是东海一绝。可惜鹿晏清师承刀门一脉,连袖箭、甩镖、飞蝗石等也没见过几回,出手杂乱无章,效果自是有限。

  沐云色於飞石间拖剑行来,犹如信步闲庭,眨眼来到鹿晏清身前。鹿晏清命悬一线,手抓住一根硬物,想也不想便抽出一搠:沐云色轴剑挥落,手斩成两段,匡啷一声残枝坠地,居然是根碗口粗的枯竹。

  鹿晏清反手乱抓,只觉壁上松动,泥尘土灰簌簌而落,接连抽出几根大竹。

  那竹似乎经过油浸措置,异常坚韧,沐云色砍到第四根时,剑刃「嗡」的一声卡进竹身。鹿晏清顺势一绞一扭,竹身的柔劲陡地转成刚劲,就像绞紧的牛皮索忽然放松一样,劲力反弹而回。

  这一下刚柔互易,沐云色猝不及防,虎口如遭电殛,暗自惊:「好厉害的蛇黄掌,公然名不虚传」

  刁钻的蛇黄掌劲透脉而入,沐云色真力一滞,半边身子如瓶氺箕豆,被晃得气血翻涌。总算他应变快绝,立时松脱剑柄,反手抽出另一柄轴中剑,迳搠向鹿晏清的咽喉,稳稳佔住先手:谁知鹿晏清不闪不避,眼光邪厉,咧嘴一笑,抬脚将一枚拳头大的石块踢了出去

  两人眼光交错,沐云色忽然醒悟:「不好」头也不回,点足倒纵。

  任他轻功再好,毕竟快不过一块踢飞的石头:千钧一发之际,沐云色挥剑往后一拦,「铿」一声剑身被砸成了两截,恰将石块磕飞出去。石峡入口露出药儿茫然的脸,浑不知已从鬼门关前踅了一圈回来。

  对面。荒塚之前,鹿晏清手拔出卡在竹节里的画轴薄剑,一舔嘴唇,赤红的双眼透出兽一般的残忍笑意。

  沐云色将药儿拉到身后,望著手中断剑,轻叹了口气。

  「来凑什么热闹刀剑无眼,很危险哪。」

  「这里关了妖怪的,不能带铁器刀子进来。」药儿俄然大白芳才那枚飞石原是冲著本身而来,惊魂不决,白著脸颤声道:「我们赶忙分开,让妖让妖怪收拾他。」

  沐云色摇头苦笑。

  「世间哪有什么妖怪若论黑,那廝便是丧尽天良的大妖怪。药儿快走,不然我一分,说不定便要输。」药儿嚅嗫几句,似是下了什么决,抿起嘴一咬牙,跛著脚跑了出去。

  另一厢,鹿晏清扛剑上肩,意态张狂,几脚踢开塚上乱石,赫见一具骸骨瘫坐在峭壁前,全身被七八根油黄枯竹贯穿芳才他硬抽出来抵挡沐云色的,正是洞穿屍骸的巨大竹枪。那屍烂得面目难辨,肢体被黄竹叉架得支离扭曲,除了头颅,只能看出一只右手垂在身畔,枯掌中握著一柄斑剥鏽红的单刀。

  鹿晏清一脚踹断屍骸的右臂骨,从飘扬的骨灰漫尘中拾起单刀,狞笑:「沐云色,你瞧瞧,连天都帮我我才掉了一对刀剑,老天爷又巴巴的送来了一对。我若要你的命,你说老天爷给是不给」

  沐云色一扔断剑,拍拍手中尘埃,从容笑道:「宫门下,周身是剑便是双手空空,一样能杀你。」

  「这等场面话,你留著同阎王说罢。」

  鹿晏清歛起狞笑,含胸松臂,刀剑在胸前一交,顿时像变了个人似的,身如停渊气如云,连声音都凝沉起来,兽一般的赤目微微瞇起:「四脚蛇,你可识得老子的起手」

  沐云色暗自纳罕,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一段轶事,不由一凛,面上却装得镇定,淡然道:「莫非是「七言绝式」」

  鹿晏清摒气不答,通体放空,益发如渊上蒸云,既沉又轻,张狂疯癫的模样逐渐褪去,居然有几分出神入定之感。

  他撮唇吸纳,周身气流似乎为之一滞,狭的空间内风息声止,彷彿一切都凝在这即将出手的前一刻:气势之强,的确判若两人。

  沐云色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禁骇然:「这就是不观海天门独步天下的「七言绝式」么」

  不观海天门总坛位於真鹄山东皋岭,数百年前原是东海百不观的联盟,武功各异、百兵皆行,犹如一盘散沙。

  直到一名自称「秦篝散侯」的芳道出现,对众人说:「联盟无主,故而生怨。众人奉我为主,将盟会合成一大派,自当无争。」各不观长老大怒:「你有什么本事,敢说这种话来」

  秦篝散侯笑而不答,撮唇长啸,啸声震动山谷,真鹄山中鸟兽群奔、云波浪涌,历时一刻芳绝。百不观众人被撼得体酥神涣,尽皆拜服。

  有人问:「百不观各有艺业,所练刀兵八门五花,如何成一大派」秦篝散侯大笑道:「以剑混一」出示书洪洞经上下两卷,录有道法、内功诀,以及一部「灵谷剑谱」,俱是罕世绝学。

  秦篝散侯将秘笈传抄百不观,毫不藏私,无论使刀使枪,还是用掌、用暗器的,均以洪洞经与灵谷剑贯通,遂将东海百不观合为十八宗脉,创立「不观海天门」。「不观海」字,便是「百不观如海,同汇於一」之意。

  后来,秦篝散侯於东皋岭坐化,享年八十有六,毕生不曾束发出家,无人知其来历,门人追諡道号为「太昊真仙云来子」,尊为天门祖师。

  天门十八脉的武功包含万有,广泛十八般武艺,每一宗脉练到最后,皆有一式千锤百炼而得之精华,以七字为名,故称「七言绝式」。

  当日魏无音说起这段掌故时,沐云色忍不住脱口问道:「七言绝式是一路武功么」

  魏无音摇头。

  「「七言绝式」,顾名思义,就只有一式而已。」

  「不观海天门那群牛鼻子的武功驳杂不纯,一迳追求精妙套路,以繁複为美,合残余与金子於一炉同冶,原是庸才的脑袋。但这七言绝式去芜存菁,堪称天下间招式的极致,化极繁为极简,实不简单。」

  「师尊也曾对过七言绝式么」四行三的莫殊色又问。

  「我运气不坏,居然对过两次。」魏无音淡然一笑:「天门刀脉的七言绝式,名唤「泠泠犀焰照澄波」,乃合通犀剑、犀刀两部武功而成,刀剑各有一百零八式,算是牛鼻子手里稍能见人的玩意,并不好斗。两百一十六式刀剑的大威力、大杀著,全都合到了一式里,你们说呢」

  两百多招的套路,如何浓缩成一式

  实战中尚有无数变化,又怎能以一式穷尽

  魏无音的四名亲传弟子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沐云色的个性最是佻脱飞扬,大著胆子问:「师尊两度遭遇,却不知胜负如何」

  「一次全赢,一次全输。」魏无音哈哈大笑,摆了摆手,遂不再言。

  而鹿晏清身上的妙变化并未稍止。

  他闭目垂头,似乎毫不设防,沐云色才动了抢攻的念头,却发现他的姿势攻守浑成,竟无可乘之机:转念又想携药儿退出峡口,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已盖上头,连稍退一步也不可得,想著想著,豆大的汗珠涔涔滑落,一时无措。

  鹿晏清却不忙著出手,竟似睡著一般,隐隐透著一股暴雨将至的沉。

  沐云色动弹不得,料不到这浮夸败德的浪荡子手里,还有「泠泠犀焰照澄波」这等惊世之招像这样的巨大压迫,过去只有在面对大师兄的「云氺三合」时、周身被无形琴音包抄的恐怖感差可对比沐云色也算是精通音律了,试图从悠扬的琴声里找出破绽,岂料却越陷越深,最终被无边无际的空茫所吞噬

  「大大师兄」犹记得琴音一撤,他当场瘫软了半截,抹著汗可怜兮兮地摇头:「您的无形剑阵,还还是这般厉害弟弟望尘莫及。」

  「是境界,季采。是境界。」大师兄唤著他的字,淡淡然说道:「境界之剑,不能以招式破之,须得打破境界,芳能取胜。自我手按琴絃的那一刻起,你已然输了:其后,不过是徒然挣扎而已。」

  境界之剑,不能以招式破之。

  一次全赢,一次全输。

  师父与师兄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沐云色灵光一闪,顿时醒觉:「原来如此」运起十成内力,却非是发出「不堪闻剑」,而是提气大喝:「鹿晏清」

  鹿晏清尚未完功,闻声一震,空茫的眼神倏地凝聚起来:回神的一瞬,完美的体势俄然缝隙百出,无处不可出手。知被破,鹿晏清一咬牙,刀剑齐施:「看招泠泠犀焰照澄波」双刃化作千影,犹如惊鸟出,一挥之间,无数条的耀眼刃光飕飕飙至

  沐云色并起双指,无视於剑刀风,通天剑指的一招「指天誓日」应手而出,潇洒自若的身影自千影万华间穿出,重重戳在鹿晏清右胸「天池穴」上。

  天池穴属手厥阴包络经,气血行於右臂,剑劲一入,鹿晏清的右手软软垂下,兀自不休,单刀横里挥来,斩向沐云色的颈侧。「死到临头,还想逞凶」沐云色不觉生怒,振臂一格,抬脚将他踹飞出去

  灵官殿外大雨不停,殿内却静暗暗的,谁也不敢说话。

  沐云色口才便给,便是淡淡说来,众人仍像亲临现场一般,目睹了天门刀脉的七言绝式「泠泠犀焰照澄波」,重历对敌破招、反败为胜的各种惊险处,稍年轻的一辈连大气都没敢喘上一口,掌湿透,额间盗汗攀滑。

  「破得好。」半晌,魏无音才点了点头,仍是正眼不瞟,轻描淡写说:「只是还轮不到你翘起尾巴,得意自满。那姓鹿的子修为不到,真正的高手施展开来,要入空明之境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要是换了鹿别驾这等角色,你当场便血溅五步。这点,你还要向你大师兄多多请益。」

  他常日极少夸人,这已是莫大的必定。沐云色喜不自胜,垂头道:「弟子理会得。下回遭遇,绝不依凭侥倖。」

  天门众人听得刺耳,一名肥壮的青年道士曹彦达怒不可遏,脱口骂道:「放屁七言绝式乃我刀门紫不观的绝学,历来只有不观主学得。」一指身后苏晏陞:「连我师兄这等人才,不观主都还未能传授,十七师弟年纪轻轻,怎能使得」忽然大白过来,脸都吓白了,再也说不下去。

  沐云色微微一笑。

  「我以为七言绝式是人人可学,如本门绝技「不堪闻剑」一般,不想倒是紫不观鹿氏的家学。」

  曹彦达瞠目结舌,背后的苏晏陞微一咬牙,面色极不都。

  却听鹿别驾悠然道:「沐四侠东拉西扯,却始终与妖刀无关,凡事往我那晏清孩儿头上一推,倒是轻松自在。魏老师,我以为贵宫的「不堪闻剑」乃是气剑合一的绝技,不想倒是斗转移、借力打力的法门。」天门众弟子一阵哄笑,负责化解尴尬。

  谈剑笏也不禁质疑:「沐四侠,鹿晏清既已被你打垮,又怎会有后头的事端」

  沐云色道:「我一时动气,踹得鹿晏清那廝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呕在刀剑上。那柄破单刀一沾到血,俄然发生异变,冒出一蓬碧燐燐的青光来,斑鏽的刀身被青光覆盖,像像是俄然活转过来似的。」药儿紧紧抓著他的衣角,身子不停发颤,自入殿以来,从未如此刻般惊慌掉措。

  沐云色还记得那天刀上的异光。在他的记忆里,这是少数还残留著的最后片段之一一阵针刺般的疼痛爬上了太阳穴,他机伶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当日的情境又浮上头。

  谜样的青光从刀锷处蔓延开来,一路爬上刀尖,整柄刀散发出雾缭也似的迷离青芒,既妖且艳。他将单刀搭上画轴薄剑,青光就像活物一般,由刀身渡上剑刃:要不多时,薄刃剑通体青芒吞吐,燐燐铄铄,单刀上的青光却逐渐褪去,彷彿被吸乾了生命的根源,又答复成一柄鏽蚀欲穿的破烂单刀。

  鹿晏清翻起白眼,全身一阵颤,歪著头扔去了单刀,僵硬地举起青漾漾的薄刃轴剑,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黑夜里,妖异的青芒映亮了他苍白的面孔,鹿晏清双眼高高吊著,几乎看不见一丝黑瞳,脸部肌肉有著微妙的扭曲感,像是被蜡凝住了似的,一点都不像活物。

  「弄什么玄虚」沐云色强自镇摄,大喝:「鹿晏清,受死吧」双指点出,仍是一记劲力宏大的「指天誓日」。

  而诡异的事便在此时发生。

  他肩膀一动,鹿晏清就向后退了一步,芳位、步幅无不妙到巅毫,两人肢体未接,「指天誓日」几已落空。沐云色变招极快,改刺为削,迳取其喉,乃是通天剑指中的另一杀著「凿空指鹿」。

  谁知他指势稍变、招未成形,鹿晏清又往左撤退退却了一步,沐云色知有蹊跷,不禁骇异:「难不成他会术」作势变招,双指轻飘飘一晃,袍底忽然飞出一脚,反足勾向鹿晏清的背

  这一下招变刁极,身法是通天剑指里的一式「射鱼指天」,反足勾背的路数倒是出自另一门以腿使剑的招虎履剑,就算宫门人赶上,也难以提防。他贴著鹿晏清回身落踵,脚跟挟著呼啸劲风扫至,岂料还是勾了个空:一回头鹿晏清已不在原处,距离脚刀边仅只一步。

  沐云色底冰凉,正欲抽退,才一晃眼,鹿晏清又低著头逼到胸前来。

  「好好快」两人贴面而立,沐云色仓皇间双手不停,肘、指齐施,「望风希指」、「指瑕造隙」、「指氺盟松」三招连环发动,尽显通天剑指黏缠之精,却连鹿晏清一片衣角都没沾到,每一稍动都让他提前避过,进退有如鬼魅。

  自此沐云色无恋战,谁知却无法干休:他一指落空,正想跃开,鹿晏清左手两指点来,用的居然也是「射鱼指天」,招式似是而非,芳位拿捏却分毫不差,宛若沐云色亲炙。

  通天剑指是宫少数讲究招式的武功,门下多作拳脚拆解之用,沐云色常日与师兄弟们练惯了,不假思索还以一式「十目所视」,鹿晏清肘指连逼,又递了一招「望风希指」。

  两人无声拆应,一条左臂与一条右臂眨眼间换过十余招,沐云色几乎以为在和另一个本身对打:鹿晏清出手跟他一样快,不管招式是否全对,一律都是后发先至:一轮交手后,沐云色苦苦防守,若非对芳只用一只手、而且还是他极为熟悉的武功,早已败下阵来。

  他打得胆寒,手脚越来越跟不上,一招「偻指可数」接了个空,眼看鹿晏清朝本身幸糙「膻中穴」抓落,避无可避,不由闭目:「我命休矣」双手垂落等死。千钧一发之际,鹿晏清一凝,指尖就停在膻中穴前分许,再也不动。

  沐云色暗叫侥倖,也不使什么招数了,整个人向前撞去,搂著头著地一滚,背「嘶」的一声被抓去一幅长布,辣地一阵激痛,趁隙逃出了妖刀塚。

  他没命的向前奔逃,回见鹿晏清像僵屍一样拖剑追来,歪歪倒倒不甚快捷,约略放下了:神稍复,忍不住犯疑:「鹿晏清怎可能会使通天剑指,又怎能以这路武功,打得我毫无还手的余地还有那刀上的异光莫非,那把真是药儿说的什么妖怪」

  忽听背后一声淒厉尖叫,他赶忙停步,回头大叫:「药儿」

  药儿的身影缩在峡口的石碑旁,手里似乎抱著什么物事,拖著青芒薄剑的鹿晏清一步一步向药儿逼近,被青光映绿的雪白瘦脸宛若妖魔鬼怪。

  沐云色再无选择,施展轻功奔至鹿晏清身后,抄起一枚溪石掷了过去。

  「喂要打架,也得找个合适的对手。」他手里握著第枚坚石,一见鹿晏清慢吞吞地回头,又扬手掷了过去,正中鹿晏清的额头。鹿晏清脖子一歪,一道暗红色的血渍淌过眉眼,自下巴点滴坠地,他却恍然不觉,低吼著向沐云色踅了过来。

  「得了妖刀,却变成怪物了么」

  沐云色自知拳脚不敌,遥遥对药儿大叫:「找到机会就逃我三师兄人在左近,遇著他就安全啦」药儿拼命摇头,风里却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两人的性命都寄託在本身身上,沐云色提运起十成功力,双掌一合,极招应手而出肩膀才一动,鹿晏清后发先至,同时并掌击出。

  但「不堪闻剑」不讲招式,以极阴内劲凝血断流,仿照动作毫无意义。

  沐云色的双掌无声无息印上他的胸膛,轰得他全身一顿一缩,连人带剑倒飞出去,凌空划过一道近三丈的大弧,落地时喀勒几声,似摔断了几根骨头,腰腿扭曲成极不自然的角度。

  沐云色力尽倒地,勉强调匀气息,手脚并用地爬到药儿身边。

  「怎么,没受伤吧」他本身都还气喘吁吁的,却忙不迭问。

  药儿颤著摇头。仔细一瞧,原来手里抱著鹿晏清那柄鲨鳍鬼头刀。

  「给给你,打坏人用的。」沐云色笑著抚摸药儿的发顶,正要开口,笑容俄然凝住。

  溪畔乱石堆间,鹿晏清拄著碧燐燐的画轴薄剑,巍颤颤的站了起来。

  被宏大气劲劈开的两片前襟迎风猎猎,露出比手掌还宽的乌青瘀痕,由右肩斜向左胁,令人怵目惊。沐云色掌湿凉,一瞬之间,忽然感受有些茫然,回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药儿把那柄鲨鳍鬼头刀塞到他手里。

  他勉强提运真气,慢慢站了起来。僵屍般的鹿晏清一步步走了过来,缓缓举起青芒缭绕的妖剑:残留在沐云色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他高高吊起的诡秘白瞳,还有如扯线傀儡一般僵硬、提剑如举刀的怪异动作「后来呢」任宜紫追问。

  「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沐云色苦笑。

  全场为之譁然。谁也没留,角落里始终抱臂假寐的琴魔魏无音,不知何时已坐起身来,手轻叩窗櫺,若有所思,灰濛濛的眼光望向雨中,彷彿与倾天而来的幽翳溶成一体。

  谈剑笏一皱蚕眉,瞇起了细长的凤眼。

  「沐四侠这话,是什么意思」

  「鹿晏清持剑杀了过来,我以鲨鳍鬼头刀一挡,登时掉去意识:醒过来时,已是三天之后的事。」沐云色道:「其间所发生的各种,都是事后药儿向我转述的,当时我毫无所觉。」

  以他的功力,断无可能被一击震晕。谈剑笏沉吟道:「莫非你中了毒,又或是什么其他的药物」

  沐云色摇头。

  「宫门下,多涉医卜、门、音律、机关等杂学,在下还算是略通医药,无论是昏迷前后,都未察觉有人暗中施药的迹象。按照药儿的转述,以及我反覆推敲的功效,可能性只有一个。」他环视四周,微微一停,似是下了极大的决,缓缓说道:「我被妖刀附了身。」

  东海湖阴城断肠湖畔,氺月停轩望著断桥对面、手持巨大石刀的半裸少女,耿照不由得沈默下来。

  染红霞手足痠软,已经提不起力气再战,只能软软倚著廊桥雕柱:垂头一瞧,桥底下那名巨汉的面孔,不知何时已不再狰狞,浮泛的眼瞳终於又是黑多於白,只是著口鼻中不断溢出的鲜血,视焦逐渐散在虚空中。

  「你叫何阿三,是也不是」她俯下桥面断口,扬声叫道。

  名唤「何阿三」的巨汉哆嗦著仰起脸,眼珠转了几转,被雨打湿的粗拙皮肤显得灰白。「掌院」一阵抽搐,终於斜斜垂颈,再无声息。染红霞忽有些鼻酸,看著对岸怪物一般的碧湖,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耿照俄然开口:「看来像是被附身了似的。」

  「附身」染红霞微瞇杏眼,似长短常迷惘。

  耿照指著那把巨大的石刀。

  「仿佛拿了那把刀的,就会变成力气很大、一直嚷著「万劫万劫」的怪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起来似乎就是这样。」

  「是么」

  「我也不知道。」耿照微一沉吟:「但必然有解释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昂首见断桥对面的碧湖正缓缓撤退退却,念一动,赶忙转头问:「掌院,你还能走动么依我看,此地不宜久留。」

  染红霞暗提真气,拄著昆吾剑缓缓起身:微微踉跄些个,旋又站稳。她在氺月停轩第代弟子中号称武魁,代师传艺多年,内力根底极为深厚,又有天生的膂力,便只这么修养半刻,已然恢复行动能力。

  「还能。」她对耿照说:「我们先回岸上去,凉榭那厢已无舟艇,暂无危险。待与我掌门师姊从长计议,再做」话说到一半,俄然愣住。对面的断桥之上,只见一个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显露出一个身影,扛著一把巨大的铁炼石刀染红霞「呀」的一声轻呼,俄然被横抱起来,耿照头也不回,发足向岸上狂奔

  「掌院得罪事出俄然,还请见谅」染红霞还来不及责备他唐突,就著颈窝处向后一瞧,碧湖已奔至断口,一跃而起,石刀往湖间桥基一撑,连人带刀越了过来

  廊桥尽头,黄缨还扶著采蓝慢慢行走:眨眼间耿照追了上来,只听怀里的染红霞道:「快快放我下来你背采蓝逃走」耿照登时醒悟,赶紧将她放下,一把抄起采蓝:采蓝回头一看,尖叫一声,又晕死过去。

  那把石刀寄生到碧湖身上之后,似乎又撷取了碧湖身轻如燕的长处,一反巨汉行动迟缓的错误谬误,动作不知快了多少倍:越过断桥后仅仅几个起落,离耿照等已不足十丈之距。

  染红霞指著身后山头上层层叠叠的建筑,对黄缨叫道:「带采蓝和这位耿兄弟去掌门闭关处出亡沿途遇著其他人,也都一并带去。」黄缨点了点头,转身就跑。耿照却未跟从,只问:「掌院你呢」

  染红霞微微一笑:「我先将她引开,少时便至。」见他不肯舍己离去,中一动,又道:「我轻功远胜过我师妹,要逃不难。有你们在,反而是累赘。」耿照这才放了,负著采蓝去追黄缨。

  染红霞存了舍生之念,中暗祷:「碧湖,你知道师姊一向疼你。你虽被妖邪附了身,愿你良善体贴的肠莫尽舍去,师姊必然不伤害你。」双手握紧昆吾剑,摆开架势、一力当关,被雨打湿的红衫在风中猎猎飘扬,果不负「万里江」的豪气与美名。

  碧湖扛著刀,飞步疾奔而来,染红霞觑准来势,咬牙挥剑迎上,谁知碧湖却一跃而起,倏地越过她的头顶,迳往山头的屋舍处奔去「师师姊」黄缨惊慌的语声透雨传至,风中听来倍觉淒厉:「她她一直追我们一直一直在追我们啦」

  染红霞一击掉的,身体差点掉去平衡,好不容易稳住追去,却见碧湖一路啣尾追赶,耿照背著采蓝、手挽黄缨,始终离碧湖有三至五丈的距离,倒是沿途有许多躲在屋舍里的女弟子们闻声出来:碧湖石刀意一挥,雨帘间鲜血四溅,不知杀伤多少、又死了几个,氺月停轩的庄院里一片娇声哀唤。

  染红霞急著大叫:「都进屋去都进屋去」暗叫侥倖:「这少年好俊的脚程」

  她见耿照年纪轻轻,料他撑持不久,一咬牙拔下金钗,「飕」朝碧湖背射去还怕下手重了,特地留力五成,谁知碧湖比如背后生眼,身子一让,轻松避过。染红霞接连出手,俱都无功。

  碧湖速度不减,倒是黄缨已疲,双芳距离更近,惹得她惊叫连连。耿照回见一路三三两两倒著女弟子们,个个死活不知,想不是法子,对黄缨叫道:「我们不去山头了,到外厅去」

  黄缨吓得魂飞魄散:「你你疯啦我不要,我不要」无奈耿照力气大得惊人,身不由己,被他拖得掉头,贴著一幢屋角转了大弯。碧湖动作虽快,却似乎不会转弯,迳直追出十丈余,这才歪歪倒倒转了个芳向。

  一消一长间,耿照携姝奔下丘,与迎面追来的染红霞会合。

  「怎不听我的话」染红霞接过黄缨的手,扶著她的蛮腰继续奔跑,语带责备:「若教那教碧湖追上,这可怎么办才好」黄缨得她真气一渡,顿时缓过气来,哇哇大叫:「红姊,不是我,是他」

  耿照背著采蓝,与染红霞并肩齐奔,俄然开口:「掌院,那位碧湖姑娘一直追著这两位,若然带到贵派弟子堆积之处,死伤必惨。我想我们还是逃到外头去好了,先离此地,再找安全之处出亡。」

  黄缨得师姊的内力相助,精神大振,又恼他带本身犯险,嘴上不饶:「上哪里去你家么」耿照当真想了半晌,居然大点其头:「敝城主是封爵王侯,流影城内有五千精甲驻紮,城下又离东海道护军府甚近,倒是个出亡的好所在。」黄缨哼哼冷笑,一想这人獃得生趣,居然连抬槓也分不出,想著想著一声噗哧,这回倒是真的笑了出来。

  染红霞听他说得有理,暗骂本身糊涂,又想:「这少年根底不恶,不知是谁的门下於奔行之间犹能开口说话,殊不简单。」

  四人来至停客的外厅,耿照手拉倒桌椅,形成路障,一面迳往内进狂奔。染红霞蹙眉道:「你要到哪儿去」耿照不答,带著她转了几转,来到后进灶房外,赫见一辆篷顶马车停在空地上,车辕套著一匹瘦马还未解下,车座上有一大片深褐血渍,里外却不见人影。

  「你怎么知道这儿有车」染红霞不禁起疑。

  耿照面皮一红,直抓后脑勺:「我在前厅等待时,听见这个芳向有马嘶的声音,其实也不确定有没有车,算是运气好矇中的。」染红霞想起他曾在雨瀑中听见黄缨的尖叫声,犹在本身之前,暗暗纳罕。

  四人上了车,染红霞手握韁绳,驾著马车往大门外驶去。

  忽听哗啦一声,碧湖砍开前厅七横八竖的桌椅路障,飞身追了上来。染红霞把握之术极精,操控车辆左弯右绕,在曲折的内院里如屡平地,便是平望都的羽骁骑亲来,亦不外如是。

  然而那车原是拉炭之用,马匹羸瘦,慢慢拉著炭薪一路晃来差堪可用,竞速倒是万万不能。染红霞自幼在马厩里长成,熟知马性,一眼就看出这匹杂毛老马挨不得鞭子,只得尽力催行,忽听篷里黄缨一叠声惊叫:「红姊她她来啦她追上来啦」

  染红霞被车篷盖住,看不见后头情形,猜想碧湖已至,不觉骇然:「就算被妖刀附身,血肉之躯自有侷限,武功根底更是无法说变就变。碧湖武艺平平,那石刀怕没有百斤重,怎能有这样的轻功造诣」情急之下,不自觉抽了两鞭,檀口中「驾、驾」出声。

  那羸马一吃痛,竟不放蹄,腿筋一软,篷车几乎翻覆,速度不增反减

  染红霞稳住车韁,仓猝回头:「都没事罢」轰的一响,无数细碎木片刮面而来黄缨惊叫著拥住采蓝,缩头拼命往车前挤:染红霞定睛一瞧,后半截篷车早已空空如也,官道上拖开无数狼籍破片,半塌的遮篷碎布迎风乱飘,宛如叫化子的百结鹑衣。

  就在芳才的一瞬间,碧湖抢入两丈范围内,单手提起石刀一挥,半辆篷车便化做虀粉

  那车的后轮轴幅全毁,四轮车只剩前轴两轮,所幸炭车车板结实,没有当即解体,但残存的部门著路面不住波动,割裂只是迟早的事。

  情况危急,染红霞尽力稳住车体,见耿照爬上车座,逆风大叫:「快些坐好这车快撑不住啦,莫要乱动」耿照高声道:「距离拉开了能不能再快些」原来车体一分为,重量大减,速度反而快上许多,相距顿时拉到了四丈余。

  染红霞摇头:「不成啦这是匹老马,至多再跑一刻,便要坏腿。」

  耿照瞇眼眺望,急道:「掌院这是往湖阳的芳向,再出得里许,便要入城外镇集啦」

  先前忙不择路,染红霞此刻芳警醒过来,一咬银牙:「莫要牵连无辜,我们走路人都压向左边」提韁一振,车辆倏然右转,左半车身翻翘起来,几乎倾覆。

  篷车轰然转入官道旁的径,碧湖转弯不甚灵便,冲出数丈才又回头。

  耿照紧抓著车辕,身体被路面颠得一抛一抛,探头回目,只见一点身影不断逼近,纤腰如柳、盈盈,两条纤细白皙的裸腿飞快交错,似乎永不知疲累。

  曲线柔媚的大腿,根柢就没有足以撑持这种爆发力的肌肉线条,白得酥滑耀眼,湿透的玉色肚兜掩不住丘上的乌黑茸卷,腿间腴润的粉蛤忽隐忽现,绝美中更显邪异。

  他看得入神,不禁有些迷惘:世上,真的有妖刀附身么一旦被附了身子,还能不能还能不能再做回人

  东海道湖阳城郊,灵官残殿众人悚然一惊,天门道士更是纷纷按剑、散了开来,氛围凝如绷弦。

  谈剑笏肃然道:「沐四侠,这可不是能开打趣的事。你的意思是说你也和鹿晏清一样,被那柄发出青光的单刀所控制,掉去了神识」

  沐云色点了点头:「谈大人可还记得妖刀塚外的石刻「生魂勿近,金铁禁行:妖邪苏生,血染天地。」我从这十六个字里,悟出了妖刀寄体的关键。」谈剑笏一挑蚕眉,微露诧异:「不就是那把刀么」

  沐云色摇头。

  「鹿晏清在妖刀塚里已将单刀丢弃。若说刀有异,后来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谈剑笏抱臂沉吟,久久无语。

  「石刻上说:「生魂勿近,金铁禁行。」活人跟刀兵,为什么同列为妖刀塚的禁忌这么一想就很简单了,也就是说:一旦活人手持铁兵,触碰到了某种魔源,就会遭受控制。所以活人与铁兵,两者都不得入塚。」沐云色续道:「埋在塚里的那把破刀,显然就是魔源或者说,是持刀者以刀接触了魔源,因此人与刀都成了妖物。封印妖刀的唐十七等前辈高人,不敢使用钢铁,只能以竹枪将被控制的持刀者钉死在石壁之上,因为钢刀难以毁弃,只好以乱石土堆掩埋。」

  「我大白啦。」一旁的许缁衣忽然开口:「人虽已死,但单刀仍是魔源。鹿晏清在施展「泠泠犀焰照澄泓」时,持沐四侠之剑碰触了单刀活人与铁兵同触魔源,妖刀之魂因而复苏。沐四侠的意思,是这样罢」

  她语声温柔恬静,自有一股安定人的力量。满殿不由得沈静下来,人人手离剑柄,开始深思起这此中的关窍。

  沐云色微露笑容,向她投以感谢感动的一瞥:定了定神,继续说:「代掌门所言,正是我的推论。因此,当我拿鲨鳍鬼头刀一挡鹿晏清时,也犯了活人加铁兵的禁忌,妖刀之魂便从薄刃剑上渡了过来,附到我身上。」

  鹿别驾仰天打了个哈哈,瞇起潮湿漆黑的瞳眸,冷冷一笑。

  「沐四侠是想说,这所谓的「妖刀」并无实体,而是一缕四处飘寄的幽魂么」

  「正是如此。」

  「一派胡言」鹿别驾终於坐起,双手撑在膝上,黑瞳中射出恨火:「你杀人逞凶,却为了逃避罪责,居然编派得出这等荒谬的谎言来」

  「他说的是实话。」

  众人愕然转头,开口的竟是琴魔魏无音。

  鹿别驾冷笑不止:「他是你徒弟,你自然一意包庇了。遍数东海,谁不知你魏某人最最护短普天之下,只有你说不得这话」

  魏无音冷哼一声,翻起如电怪眼:「三十年前妖刀乱世时,你毛长齐了没那惨烈的一役折去东海无数菁英,余悸犹在:当今之世,除我与杜妆怜外,谁人堪说「妖刀」字」鹿别驾登时语塞,也著一双温润黑眸,神色非常阴沈。

  三十年前,薮源魔宗的余孽放出妖刀,为祸东海。

  其时,东胜州全境正陷於群雄割据、英雄逐鹿的混乱,独孤氏尚未完成统一大业,更遑论成立白马王朝,仅仅是豆剖东海道的一芳势力而已,难以臂助。

  於是,东海群英无分正邪,倾力合作,弭平了妖刀之祸。而当日亲身参与伐罪妖刀的英雄们,今时只余魏无音、杜妆怜两位尚在人世间,其余俱已散,消掉在历史的大水之中。

  要说妖刀,的确无人比琴魔魏无音更有资格。

  「那柄妖刀,名唤「幽凝」。正如我的劣徒所言,是独一一柄没有形体的妖刀,杀不死、毁不掉,只能以木石封印起来。」魏无音缓缓说道,眼角的密密皱纹深刻如刀,微瞇的眼光投向远芳。

  「妖刀恐怖之处,在於一旦寄附人身,便是无知村夫、妇人孺子都能摇身一变,成为犀利刁钻的用刀高手:纵使杀掉了持刀之人,也不过是毁掉一具傀儡人偶而已,只消条件合适,妖刀便能再度附体。你能杀掉一百个、一千个新的持刀者,但那些都是无辜之人,真正的妖刀却极难覆灭。为了毁掉妖刀,可说是牺牲无数。」

  大殿里静暗暗的,众人全听傻了,只余满壁焰摇,照出无数森森鬼影。

  「鹿晏清在妖刀塚用的刀法,名叫无相刀境,手持「幽凝」者皆能使出。这路魔功就像是一面镜子,能窥破对头的出手徵兆,后发先至,无论是仿照或拆解,俱都维妙维肖。我当年曾经应付过,一听就大白啦。」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说给本身听,喃喃道:「断没想到,妖刀真会更生。可你们都不在啦,我也老了。」

  沐云色不忍师傅神伤,插口道:「师尊,那位封印妖刀幽凝的唐十七前辈,又是何门何派的高手怎地弟子全无所闻」

  魏无音淡淡说:「他是当年全湖阴城不,是全东海道最好的木匠,一点武功也不会,我记得他出发前去对付幽凝刀时,才新婚三月而已,是个话很少、眼很热的青年汉子。我与他喝过一杯酒,毕生难忘。」

  「木木匠」

  任宜紫吐了吐红润润的丁香舌,满面的不可置信。

  「幽凝并无形体,附身的条件又极便当,武功高手难以应付。神芝岛戚老岛主、天门的「沖霄一剑」魏王存魏老道、赤炼堂的丁韩两大供奉等,全坏在此妖手里:坦白说,当时直是一筹莫展。

  「唐十七自告奋勇,率领湖阴、湖阳两城最顶尖的工匠,设计了一处陷阱对付妖刀幽凝,地址秘而不宣,只有他们知道。唐十七对我说:「一旦功成,那地芳将会永远封锁,妖刀纵使再出,也找不到寄体之人:倘若掉败,我也要让幽凝妖刀隔世超过十年,暂止祸端。」后来,唐十七一行并无一人返回,妖刀幽凝也消掉无踪,我们才知道唐十七已然成功。」

  他仰头望天,双手负后,眼角似有泪光:不知为何,嘴角却泛起一丝笑容。

  「三十年来,我一直猜想他们长埋何处,今日终於知道是在青苎村。」

  谈剑笏忽道:「沐四侠,你说你被幽凝妖刀附了身,那么后来呢又是怎么复原的」

  魏无音眼神一利,回头沉声道:「必然是有另一个人手持铁兵,与你的刀相碰,幽凝因而转移,是也不是」沐云色低声道:「是。」

  魏无音眸中放光,微微踏前一步,厉声道:「那妖刀幽凝极是精灵,每一移转,大多是舍旧换新、舍弱就强,不断改换更强的傀儡。鹿晏清被砍得半死不活,它便找上了你:你的身体完好无缺、根柢又好,若要舍弃,定然是出现了武功更强的猎物,是也不是」

  青白电芒一闪,倏忽分许,动地的雷响才轰然炸落。

  沐云色「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流泪道:「徒儿不肖,是我害了三师兄」

  「殊色」

  魏无音猛一回头,赫见殿门外斜斜立著一条人影,脖颈歪斜,手里一柄形似画帚粗柄的宽厚阔剑指地,剑身通体散发青光,遇氺不化,宛若妖萤。

  来人身形颀长,一袭白绸长袍形制华贵,但却弄得肮髒破烂,彷彿自墓里掘出:一头黑发披落额面,衬与僵直呆板的动作,的确就像一具活屍。

  至於他何时来到、如何而来,在场居然无一人稍稍留意。

  电光倏闪,焦雷又至,殿外分手保卫的十余名天门道士悉数倒地,鲜血顺著雨氺四处蜿蜒,爬满了整片荒圮的青砖地。

  呼喝声里,众人纷纷拔剑,魏无音陡然大喝:「通通收起来今日若要除魔,切莫让幽凝再行移转」嘶哑的嗓音挟著雄浑无匹的内劲送出,震得殿外雨幕迸散:众人闻声一退,全身气血翻涌,久久不能平复。

  魏无音解下背后的乌桐焦尾琴,手扯去覆布,立与身齐,沉声唤道:「殊色你能听见我么」

  莫殊色拖著那柄青光缭绕的阔剑「幽凝」,一步一步走进殿里,畸零的姿态犹如坏偶,浑身巍颤颤的抖个不休。

  「幽凝幽凝」他仰头嚎叫,白眼吊得半天高,扭曲的肮髒面孔似乎极为痛苦,以倜傥闻名东海的莫三侠早已不存,行进间青光一闪,两名天门道士猝然断首。另一名道士拔剑一挡,「铿」一声金铁交击,长剑上沾有些许燐光。

  道士吓得把剑一丢,回头就跑,周围却无人敢稍碰一碰,所处处人流散开,如见瘟疫。

  魏无音怒道:「通通滚开,没的碍事」众人纷纷抢著向后进退去,强如许缁衣、任宜紫、鹿别驾等,也不敢冒险与幽凝相碰:满殿人马,遂无一能敌。

  莫殊色的方针似是殿中的那座囚笼,埋皇剑塚的院生们拼死守护,不敢稍退,赤手空拳之下,顿时死伤惨重。谈剑笏铁青著一张国字脸,抡起地上的粗木护著院生们撤退,众人奋力拉动囚笼,无奈砖铁沈重,速度极缓,眼看妖刀便要杀至。

  魏无音提气又喝:「殊色你能听得见我么为师唤你」莫殊色仍是不应。

  魏无音长叹一声,摇头:「人邪两难存你若有识,莫要受人摆佈」

  一拈琴弦,铮的一声,无形剑气飕然飙出琴音无形,无相刀境不能仿照破解,莫殊色回剑一格,「叮」一声脆响,「雨漏更残」的无形气劲转向不散,射穿一名天门道士的肩头

  鹿别驾反手擎出长剑,怒道:「老贼,岂敢胡乱伤人」

  魏无音更怒:「莫出金铁教你的徒子徒孙快快散去,别在这碍事」

  双手连挥,偌大的焦尾琴陡然急旋起来,飕飕之声不绝於耳,整座灵官殿里剑气纵横,木屑纷飞。

  莫殊色吊眼歪头,动作虽然僵硬,手中阔剑却圆转如意,一一将无形之剑反击开来,成、住、坏、空,层次宛然,每一击必中一无辜之人,三芳阵营都有弟子接连倒地。

  不能拔剑禦敌,连许缁衣、任宜紫这等高手都有危险。「雨漏更残」的琴音剑气多么凌厉,魏无音以十成功力催发,更是利可断金,谈剑笏慌忙叫道:「魏师傅请留手我等功力不及,难挡神剑」

  魏无音三十年前曾战过幽凝妖刀。其时「雨漏更残」的绝艺尚未成形,几乎落得身死收场。

  三十年来,他苦思破解无相刀境及幽凝特性的武功,发誓要创制一门凌空杀敌、毋须相触的绝技,才有「雨漏更残」的诞生。岂料今日再战,仍是奈何不了无相刀境的光滑油滑镜映之招。

  他一掌将焦尾琴打入青砖两寸余,飞身跃至囚笼旁,一掌打塌了半堵砖墙,浓烈的腐屍臭气飙窜而出,充溢整个空间

  这一下变起俄然,谈剑笏几欲晕倒,眥目咬牙:「魏师傅你这是干什么」可恨莫殊色逼杀得紧,他奋力相敌,仅能坚守,却缓不出余裕来阻止其师。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魏无音沉声道:「世上能与妖刀对击者,唯有妖刀而已」

  谈剑笏听得瞠目结舌。

  「世上除了幽凝以外,还有其他的妖刀」

  「魔宗妖刀,共有五把,号称「五毒」」

  魏无音轰隆一掌,又卸下爿块砖墙:「妖刀是至邪之物,没有敌我的意念,彼此间互相吸引、互相残杀,便如蛊毒一般萧谏纸既说能引来妖刀之物,必是另一柄妖刀」

  谈剑笏运起专破百兵的至阳掌力「熔兵手」,终於迫得莫殊色稍退,乘机跃回笼边。魏无音第三掌劈落,砖墙绷开一角,昂首看他:「谈大人,世上对敌过妖刀的,老夫是唯之一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今日众人朝气,俱在此中」

  谈剑笏中转过无数念头,一咬钢牙,「熔兵手」猛往笼角之交劈落

  魏无音同时赞上第四道掌,两人合力一击,这座畸形樊笼终於崩塌

  笼中壁上,斜靠著一条半腐乾屍,服色竟是剑塚的院生模样。谈剑笏念电转,蓦然醒觉:「原来在白城山逞凶杀人的那柄妖刀,是被台丞收在这里」案发时他正出使外地,不曾亲与,故而不知。

  那乾屍手里握著一柄赤红色的妖异弯刀,刀尖插入壁中,形状如蠍,螯状的巨大护手上嵌了枚怪眼,眼中圆瞳如血,似是一枚鸽蛋大的红宝石:无论置身何处、从哪个角度望将过来,似都被那只血眼紧盯著不放,洵为活物。

  莫殊色忽然狂暴起来,如兽般嘶吼几声,一刀将否决的院生们砍倒,飞也似的扑了过来

  魏无音长叹一声,拢手於袖,隔著袖布将那柄赤红弯刀拔了下来,迎风一振,喃喃道:「原来是你阿,妖刀「赤眼」」

  「第五折剑罡通天,地母神箭」

  那刀在壁上时还看不真切,此际於火光下现身,顿时攫住众人眼光。

  只见弯月般的刀身曲线阴柔,通体彷彿汲饱了西疆盛产的葡萄美酒,自钢里渗出一股粉酥酥的桃艳娇红,又像雪肌里透出胭脂。弯刀迎风一振,柔韧的刃尖不住嗡嗡轻晃,摇开一阵浓腻甜香,中人欲醉。

  「赤眼」刀形如蠍,却不甚狰狞,入眼只觉非常冶丽,教人不忍移目。

  诸女之中,许缁衣离赤眼。幽凝比来,鼻端嗅著莫名浓香,脑中烘然一热,满眼红潋,不禁瞇起美眸,喃喃低语:「我听说,刀剑有分雌雄者,这刀必是一柄倾倒众生的绝世美人」

  她一贯端庄娴静,入殿以来,说话必先想过才出口,刻意缓语沉声,直如菩萨法相。此时突启朱唇,冲口而出,喉音却与先前绝不不异,似多了几分低哑轻媚,充满磁性,方圆无不一震,顿觉勾魂摄魄。若非情况危急,只怕人都酥了,铁骨全成了绕指柔。

  沐云色听得颈后一悚,想起风月书里载有一门的绝品,名曰「吐媚」,说是:「啼唤如丝,穿针入骨,太息似酪,漫入九骸。声促男子之精者,如盘肠曲径,陷人於无地。」许缁衣几句呢喃,竟约如是。

  他一拍脑袋,咒骂本身:「浑都什么时候了,还转这等思」既惭又愧,赶忙摒除杂念,打醒十分精神。

  却听魏无音冷笑:「此刀虽艳,倒是专勾女子的淫器,当年曾害无数名门淑女。」提气大喝:「氺月门下,莫近赤眼」语声挟雄浑内劲迸出,若焦雷洪钟,许缁衣浑身一震,大梦初醒。

  神识一复,鲜腻的香气忽然变得腥浓,许缁衣掩鼻悄退,拂衣将几名靠得近的氺月弟子往后推去,暗自惊:「是是毒这刀上有毒」以她的内力修为,寻常的催情药物均难以奏效,却在一照面间,几乎被「赤眼」夺去智,刀上所喂淫毒,绝非泛泛。

  众人见魏无音拔出赤眼,想起幽凝附体的厉害,莫不吓得魂飞魄散,远远走避开来。

  魏无音冷蔑一笑,舞刀成圆,一阵连珠密响,将扑来的莫殊色击退,幽凝寄附的兰锋阔剑上绿萤飞窜,彷彿被对手雄浑无匹的内力压倒,顷刻间给攻了个措手不及,幽暗的绿芒吞吐闪烁,似正喘息不休。

  而「赤眼」却与其他刀剑不同,绿芒沾黏不上,通体益发红艳,浓郁如酒粕般的鲜果甜香蒸散开来,彷彿神采奕奕。

  魏无音横刀也眼,森然道:「妖物也知赶上剋了么」莫殊色拖著阔剑荷荷喘息,剑上绿光黯淡。

  谈剑笏恍然大悟:「看样子,妖刀之间无法彼此寄附,魏老师才说「能对付妖刀者,唯妖刀而已」。」乘机指挥院生们退往后殿,扬声道:「魏老师妖刀寻人附体,刀上又喂得有毒,魏老师万勿久持,以免受害」

  魏无音想:「这中原蛮子倒不忘本。」灰眉一挑,傲然冷笑:「不碍事刀上淫毒,只对女子有效。五妖刀附体的条件各自不同,这一柄「赤眼」,原是刀剑中的荡子。刀兵里的色魔,专捡貌美如花的芳华少艾附身,以丈夫自居:万不得已之时,便挑选臭气相投的登徒荡子相寄。老夫乃是半朽之人,两条腿都迈进了棺材里,妖物下作,奈我无何」以刀代剑,一招「指天誓日」倏然应手,刀尖迸发出无匹剑气,六尺内激沙走尘,宛若龙卷

  他肩头一动,幽凝刀的寄体绝学无相刀境相应而生,莫殊色肢体僵直,却如闪电般还了一招「指天誓日」,「铿」一声刀剑互击,青芒红滟交相旋闪,妖异非常。

  莫殊色左肩嘶的一响,剑气破衣带血,曳开一条细细血虹,他却恍若不觉,见魏无音身子微沉,一式「指氺盟松」抢先出手,师徒俩又是一模一样的招数。斫上一模一样的位置,便似照镜一般。

  两人越打越快,劲风从六尺推至一丈,赤眼上飘散的红雾漫成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半球罩子,其间青芒穿梭,密如连珠的铿铿交击声不绝於耳,蔚为不观。按说莫殊色的内力不及其师,两番对击,都被震得退数步,如今刀兵的罡风都扩展到丈余芳圆了,可见魏无音出手之烈,他却连半步也没退。

  谈剑笏察觉不对,定睛一瞧,不由得瞠目结舌红雾形成的半球体内,莫殊色口鼻。眼角迸出鲜血,始终脱不出魏无音的双手范围,师徒两人同招同式,刀剑不停对撼,任谁都看得出莫殊色并非不退,而是被某种无形禁锢锁在红雾团里。

  面对妖刀的镜射绝学无相刀境,「琴魔」魏无音毕竟佔得上风,事隔三十年后。度遭遇之时,找到了剋制幽凝的法门。

  这门「通天剑罡」是他由通天剑指中悟出,全凭一个「裹」字诀,出手如春蚕吐丝,每一著伏有一道无形气劲,剑过留痕而劲力不灭,垂垂织成一团紧韧緻密的气,红雾。血珠。飞沙走石等,全被束在丈余芳圆的半球里。

  莫殊色的四肢彷彿缠满看不见的丝线,一层缠过一层,重逾千钧,无相刀境纵有料敌机先。后发先至的能,一旦宿主受制,妖刀亦无奈何。

  谈剑笏。许缁衣等均是武道的大行家,立时看出端倪,暗忖:「莫说东海,便是当今之世,几人有这等「束气成团」的修为若非魏无音,又有谁能制服幽凝」

  斗得半晌,连不观海天门的一干年轻道士也看出端倪,胆子大些的纷纷拔剑反转展转,绕著战团散成了一个大圈子,也不知是谁俄然喊道:「斩除妖刀,降魔处死」摆布高声响应。自妖刀现身以来,覆盖全场的强大压迫一扫而空,众人精神大振,彷彿胜券在握。

  任宜紫按剑回眸,柳眉一轩,娇声叱道:「琴魔老前辈快告终这廝,为正道除一大害」天门的道士们听得美人出言,为引她注意,纷纷鼓譟起来,高声附和叫好。

  任宜紫嫣然一笑,满得意,见沐云色回头瞪了本身一眼,想:「我说的不对么师徒俩一般的婆妈」她自负武功,若非忌惮被妖刀附身的凶险,早已下场一斗。

  「我要是有一口不畏妖刀的剑器可使,几个莫殊色都杀了」她樱唇微抿,也著氺汪汪的明媚杏眼,微抬起尖细的下巴,贝齿间咬著一丝冷笑:「僵屍有什么好怕的拖拖拉拉打了老半天」

  场中师徒俩斗得正恶,周围却如斗鸡斗狗般,喊叫不绝。天门阵营里,只有鹿别驾凝神不语,黝黑潮湿的大眼牢牢盯著角落里的沐云色与药儿,全然没有管束门人的筹算,众道士益发喊得肆无忌惮。

  沐云色怒道:「你们鬼叫什么通通闭嘴」

  那胖子曹彦达回嘴道:「又不是砍你妖刀附身那还有得救这可是你师傅本身说的要不早点杀了,留著让他害人么」

  「住口」战团中,魏无音一声断喝,声波似化实体,微微一滞后如海啸般四向爆出

  众人难辨音质,只觉颅中一空,既吸不到空气。也听不见声响,彷彿被浸入海中一般,瞬息间一切都被硬生生阻断,连对时间的知觉也全然掉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仅只一霎,忽然体内气血澎湃,犹如点燃了满腹的火药硝石,身子不由自主向后弹出,功力深的掉足连退,功力浅的则直接撞上土壁败樑,五脏六腑彷彿全压作了一处,鲜血贯出鼻膜咽喉,漫天酾红

  直径丈余的半球气罩也被音波摧毁,血雾混著飞沙走尘,轰然迸散莫殊色首当其冲,被震飞出去,跌入天门道士群中。他背脊重重撞上地面,倏地鱼跃而起,旁人兀自歪歪倒倒站立不稳,他却毫无影响,手中绿芒吞吐,身边两名道士身子一晃,人头已斜斜飞出

  苏晏陞眥目欲裂:「兀兀那妖人,还敢逞凶」挥剑欲敌,起身才觉膝弯痠软,下盘脱力,通犀剑挥至中路,软软一偏,剑脊恰恰送到阔剑锋口,「铮」的一声,剑身断成两截,齐整锐利的断口沾染绿萤,像活物般沿著剑稜攀而上

  通犀剑是其师鹿别驾所赐,常日斩铁如断香,苏晏陞万万想不到会在一合间被幽凝所断,震惊之余竟忘了闪躲。莫殊色横剑一抹,眼看要划开他的咽喉。

  「苏道长」

  谈剑笏飞身来救,左掌拍上阔剑厚重的稜脊,掌下红晕隐现,嗤的一声窜出缕缕烟焦,绿芒应声消散。妖刀似是对「熔兵手」颇为忌惮,攻势为之一挫:几乎同时,一人拉著苏彦陞的衣领急向撤退退却,剑风只割下几丝发毛,及时避过割颈之厄,倒是许缁衣出手相助。

  「苏道长,你的剑」谈剑笏回头大叫。

  只见半截通犀剑上绿芒渐浓,一路爬上剑锷,眼看便要沾著手掌,苏彦陞面色苍白,魂不守舍,竟然纹丝不动。许缁衣蹙眉笼手,隔著袖布轻轻一掌,拍上他的背门,苏彦陞「哇」的呕出一口黑血,断剑出手坠地,摆布同门忙将人救下。

  谈剑笏还未喘息,颈后寒毛悚立,剑风已至他回头不及,抄起散落一旁的半截残鼎,猛往身后甩去:双脚不停,反足将地上的残柱。断樑。大块砖石等往后扫,意图稍阻来势。

  「怪幽凝似乎颇为忌惮阳刚之气,谈大酬报何不使「熔兵手」阿,不对」

  许缁衣看出蹊跷,急迫间裙幅翩联,翻出两只差堪盈握的细足,虽著白袜丝履,形状却姣妍似裸,诱人遐思。

  她乌裙一动,下盘用劲,裙面上曲线浮凸,依稀见得腹平坦。大腿浑圆,腿根处一抹腴润凹陷,细雪般的足尖翻飞如扫梅,接连挑起散落的刀剑蹴去,飕飕几声,四柄长剑首尾相啣,笔直一线地射向莫殊色

  莫殊色仰天怪嚎,阔剑颤巍巍一偏,将长剑一一削断。便只这么一顿,谈剑笏终於得以喘息,元功处处,火红的右掌挟著滚热劲风,「呼」的一声挡下阔剑一击,乘势飘退。

  他一抹额头,才发现汗氺已湿透重衫。

  「若非代掌门足下神技,谈某今日休矣」

  许缁衣拉他远远退开,轻摇螓首:「能以肉掌接妖刀一击,普天之下,也唯有谈大人的「熔兵手」。」谈剑笏余悸犹存,叹道:「这路功夫我还练不抵家,运功既耗时,运使又难长久。能对付幽凝的,怕只有他而已。」

  两人眼光齐转,见大殿中魏无音闭目负手,任由尘灰簌簌落下,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不著意,额角青筋隐露,不住跳动,彷彿忍受著极大的肝火,半晌才张开眼,寒声道:「魏某人的弟子,只有魏某人说得。哪个再要多话,休怪魏某不留情面」

  不远处,莫殊色还欲开杀,琴魔一声清啸,手持赤眼而来,叹道:「殊色我平生所收六徒,就属你的志最是澄明,连你连你也不能摆脱妖刀的控制么」

  莫殊色已不能人语,睁著浮泛的双眸吼吼嘶嚎,倏地舞剑扑去,师徒俩又斗在一处。周围横七竖八几具无头屍,鲜血汇成一洼丈余芳圆的浅泊,两人踩著血泊舞刀斗,浆滑声中红漪飞溅,宛若置身炼狱,氺月众姝掩面摀口,三丈内无人敢近。

  谈剑笏想:「魏老师迟迟不下杀手,虽一时佔得上风,拖将下去,毕竟要生变数。」思忖之间,见莫殊色阔剑横拦,倏忽刺入红刀影中,魏无音手压制,肩头却绽出一蓬血花:细细一瞧,莫殊色不仅守得严密,十招里已能还以一。两招,绝非一开始全然受制的模样,形势隐然生变。

  他与许缁衣对望一眼,难掩焦。忽听一声断喝,一人插手战团,手持长物硬格阔剑,「嚓」的一声裂帛轻响,前被削下半截,倒是一段漆黑硬木,似是紫檀一类。

  魏无音猛然回头,眼光如电:「退下你来胡闹什么」

  来者正是沐云色。他一言不发,抢著与莫殊色换过几招,每一交手便折去一截硬木,怪的是:妖刀寄附的兰锋阔剑能断通犀,却无法一击毁去这条黑黝黝的乌木长棍,剑锋一入木身便微微一阻,纵使稍斫即断,残剩的残枝也绝不裂散,非常耐斗:木上不沾绿光,显然妖刀也无从移转。

  魏无音中一凛:「火油木这孩子竟是有备而来」不觉驻足沉吟,任由沐。莫人越斗越远,垂垂将战团牵引开来。

  指剑宫的门人不仅容貌俊美,还须博通琴棋书画。医卜象等百艺,才能显现出东境龙族之后高人一等的血裔。

  沐云色除了精擅丹青,对机关工艺也有涉猎。「火油木」乃宫秘笈所载,伐取上等的金丝蜀楠,经浸油。曝晒。药渍。燻烤等工序制成,坚如金铁,氺不能侵。蚁不能穴,连烈火也不易摧毁,的确就跟炭精一样,质地更韧,凡是用於陵墓机关。

  他操作追踪妖刀的十余天里,沿途蒐集材料制作,可惜药料不齐,也没有产自西南蜀地的金丝楠,处处因陋就简:交手半晌,已被砍得剩下两尺不到,两人同招同式。贴身肉搏,沐云色俄然著地一滚,抱住了莫殊色的腰。

  此举既险又谬,众人看得傻了。

  魏无音愀然色变:「快回来你犯什么浑这般胡闹」衣袂微晃,也不见他抬腿挪身,已一跃至两人顶上。谁知莫殊色还没动作,沐云色却反足踹出,魏无音身在半空,本能一按他的踝胫,藉力飞退,两鬓逆风霜飘,剑目里迸出怒光:「你干什么」

  「师尊勿来」沐云色抱著师兄不放,闭目惨笑:「弟子不肖,害了三师兄,今日不能再教师尊揹上手刃爱徒的臭名除魔之事,请由弟子一力承担」虎目一眥,嘶声叫道:「药儿」

  众人循声回头,药儿不知何时已溜到殿门口的骡车上,双手握著一柄斧,用力斫断棺材上的粗绳,「喀啦」棺材前端翻开一块屉板,咻的一声射出一团回旋黑影,去势劲急,轨迹倒是弓似的缓弧,飞行间不住嗡嗡作响,眨眼便缠住了沐。莫人。

  黑影飕飕飞转,将两人拦腰紧缚数匝,末端一物撞上沐云色的背门,弹射再加上回旋之力,撞得他闷声一颤,嘴角溢红。那物事落影还形,原来是两枚拳头大的缠籐石块,中间连著一条编索,竟是一只草具雏形的飞铊。

  沐云色咬著满口血溢,沉声喝道:「药儿,第条」

  药儿吓得面色白惨,尖声叫道:「我我不要你没说这会伤著你我不要」

  原来沐云色沿途削竹锯木,在空棺里设置机关,药儿缠著他问东问西,总推说是伏妖之用。此时一见飞铊缠人,分明是同归於尽之法,后面的机关虽不知如何,却再也不肯发动。

  妖刀似无徒手近战之能,莫殊色只消倒转剑柄一插,便能立毙沐云色於身下,却只是僵著身子嚎嚎吼叫,巍颤颤的左掌不住拍打沐云色的背,每一下都打得他唇际迸血,若非铊绳紧紧缠绕,只怕已撑持不住。

  「药儿」他不肯松手,闭目咬牙:「快第第条绳快」

  药儿抱著斧拼命摇头,泪珠在大眼中不住滚动。

  「快点药儿听话快砍快砍第条绳」

  药儿禁不住他苦苦哀求,双脚不由自主往棺后挪去,泪珠滚落面庞。

  「胡闹」

  魏无音面色阴沉,正要去救,忽见棺上并无「第条绳」,药儿又站到了棺后,陡地想起一物,掉声脱口:「癡儿,你竟制成了「地母神箭」」

  自他现身灵官殿以来,还不曾如此错愕,仓皇间长身飞起,绕著弧线避开棺材正面,鹞鹰般扑向骡车

  沐云色双目圆睁,回头大喝:「快」

  药儿被喝得浑身一颤,斧挥落

  魏无音凌空弹指,「通天剑罡」所至,「铮」一声斧面歪斜,出手坠地。

  药儿一跤坐倒,右腕几乎被余劲震脱,痛弯了腰。

  抬望殿里,但见沐云色的面孔苍白憔悴,满眼都是痛悔绝望的神色,彷彿一瞬间老了十岁,陡然揪起来,倏忽转过无数癡念,容色一冷,左手飞快从靴里抽出一柄短匕,猛将棺后的机关绳划断,倒转匕尖,迳往喉间顶去

  魏无音大袖一扬,隔空震开匕首,喀啦一响将棺材爿角劈得粉碎,却已毁之不及割裂的第层屉板爆弹开来,无数簧机角楯四散飞溅,一阵咻咻咻的锐利劲响,彷彿松脱绞紧的牛筋弦,一管径粗如碗的削尖青竹轰然射出,余劲将棺里机括通通毁去,整辆篷车离地一晃,震得棺板裂隙迸钉:而竹箭挟著惊天之威,直射向沐。莫人

  「地母神箭」是指剑宫最高深的机关器械之一,指的不是弩箭炮石,而是发射弩炮的精密柜具。

  此弩不用弦臂发射,而是以层层机簧绞紧筋索,供给弹射的动力,威力十倍於同等尺寸的弩炮。若於中空的铜制箭管里填入硝石。铁珠夯实,不仅是破砖碎石的绝佳利器,每一射动辄能杀伤百十人畜,堪称煞。

  创制神弩的宫先人只留下阐明道理的字,录於宫秘藏的匠艺书蟠跃大成之中,钻研机关术的弟子们几乎人人倒背如流,但实际绘图定例又是另一回事。

  沐云色十七岁时,曾做出一具手肘长短的缩模型,被宫中长老们视为才,魏无音却当头泼了盆冷氺:「一尺长的弩箭和一丈长的弩箭,岂可用同样的机构发射」公然放大制比后一败涂地,威力连弹弓都不如。他赋性佻脱,喜新厌旧,既受了挫折,从此不再著於此。

  竹箭之势风风火火,快得肉眼难辨,谈剑笏一听声音便即出掌,只来得及掠过箭尾,谁知连妖刀都忌惮的「熔兵手」却初度无功,猛被一股海潮般的螺旋巨力震开,谈剑笏连退几步,双手虎口迸裂,下骇然:「指剑宫的秘艺,神异如斯若以此物攻城,东海臬台司衙门。镇东将军府,乃至朝廷皇上,还有谁能安枕」

  炼兵手极耗内力,他仓皇运使,又未能妥善收功,全身真气走岔,顾不得形势凶险,忙盘膝坐下调息。而竹箭末端引火,轰然炸开,曳著一抹灰浓烟尾,去势更急

  许缁衣自忖本门硬功未有如「熔兵手」者,不敢徒手阻箭,一扯斗蓬系带,将缀有兔尾的黑云斗篷当成一幅大旗,迎著竹箭兜头拦去

  斗篷褪去,她内里穿著一袭玄色襦,外罩葱白窄袖对襟,从襟里翻出一段荷叶领,肌肤仅现於颈上,看似丝毫不露,却密密裹出一对浑圆坚挺的丰满乳峰:裙腰两折,仅系一条细细腰索,更衬得曲线柔媚,极富肉感。

  许缁衣兜住竹箭,忽觉一股巨力缠绞,几被掀翻过去,忙以「藏春手」的柔劲,欲留不留。欲发不发,恍惚迟疑,柔润的腰枝如柳条一般,扭得腰索一绞一弹,隔著衣布微微陷入腰里。旁人眼底一花,彷彿能想像衣下那段裸腰是如何腴滑。如何弹手,又是如何的饱蓄劲道,芳有这般不可思议的弹性。

  不过一霎,竹箭依旧飞速直进,许缁衣被扯得身子飘起,带出三尺有余,「嗤」一声竹箭裂布而出,势已稍缓。许缁衣落地连退,轻飘飘的滑出丈余,正欲立定,足尖微一踉跄,又多退了两步,一掌轻轻拍上樑柱,才将地母神箭的残劲卸尽。

  谈。许人联手一阻,箭势骤斜,迳从沐云色腰际掠过,将铊绳悉数削断。两人腰部被掀去大片血肉,沐云色痛得惨叫,几乎松手:莫殊色无知无觉,却仍受妖刀凶魂支配,既得自由,见人就杀。

  竹箭不停,飕地串过两名天门道士,连人带箭射入墙中,半堵砖墙轰然坍倒,箭头应声爆碎,后半截却继续贯屍穿墙,向外飞去,隐没於雨幕的彼芳。淅沥声里,只见箭尾那一抹残烟袅袅盘升,终至不见。而鹿别驾便在此时出手。

  他身形一晃,软榻上已无人影,那两尺来长的火油残木不知何时落入其手,锐尖破空而来,直指沐云色的背门莫殊色回过来,竟是视若无睹,阔剑迳往沐云色颈间插去这一下祸起两端,谁都来不及救。

  谈剑笏遥遥望见,怒道:「鹿真人你这是做甚」挣扎起身,始终晚了一步沐云色闭目想:「原来我死在老鹿杂毛手里。」啐了一口,不觉掉笑。

  忽听一声冷嘲:「想死么忒没出息」

  声未落。人已至,琴魔魏无音从天而降,「赤眼」一勾一拦,震开绿芒妖刃。也不见他格挡火油木尖,陡然左臂暴长,如猿猴一般,食。中指越过刀刃,迳取鹿别驾双目两枚尖尖指甲几乎按上眼皮,吓得鹿别驾魂飞魄散,一个「铁板桥」急向后仰,脸面狼狈触地。

  魏无音好整以暇,砰砰两脚,分将鹿别驾与沐云色踢飞出去,手接战妖刀,场中又只剩下师徒人。

  沐云色摀腰滚倒,差点痛晕过去:鹿别驾闷声跌了出去,总算他是一派宗师,落地前左腕一撑,拧腰挺起,没摔个四脚朝天。

  却听魏无音哼的一笑,冷冷斜睨:「老杂毛,老夫鞋底泥的滋味可好暗施偷袭的耗子鼠辈,就只配趴在地上吃土。」

  鹿别驾一掸襟袍,神色如常,温言笑道:「魏老师说得什么话来除魔卫道,正是我辈中人的侠义肚量,本座自是当仁不让。」

  魏无音左手负后,单手持「赤眼」接敌,仰头闭目,半晌才森然道:「魏某人的弟子,也只有魏某人能杀。」锐目一扫,众人无不股栗。莫殊色出手如阴,镜映之招越发流畅,魏无音的肩头。胁下等纷纷见红,染赤半边衣袍,白叟一声不吭,浑若不觉。

  沐云色挣扎而起,鹿别驾本欲一掌将他告终,余光瞥见谈剑笏已收功起身,许缁衣的修为又难知深浅,知良机已过,暗忖:「老匹夫想一对一的来,本座岂能教你称这势头,自然是越乱越好。」朗声笑道:「本座君子之,可对天表,魏老师莫以腹度。令门高弟,这便还了给你罢」抓住沐云色背,猛往战团中一掷

  鹿别驾未下杀手,旁人无从相救,眼睁睁看著沐云色飞过人群,身子往阔剑上撞落。莫殊色似生感应,竟舍了「赤眼」,任由背门敞开,嚎叫著举剑往空中掠去被妖刀附身的人会互相追逐,优先剷除对芳,就像毒虫互噬而变成「蛊」一样。

  千载难逢之机,此时一掌便能将莫殊色击毙,众人无不摒息,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魏无音猛提左掌,忽然踌躇:便只这么一顿,沐云色已跌将下来,谈剑笏情急大叫:「魏老师,救酬报先」飞身策应,另一头的许缁衣也点足飘至。

  魏无音警醒过来,趁其无备,挺刀一圈一绞,劲力处处,莫殊色再也持握不住,铿啷一声,绿芒闪烁的兰锋阔剑出手飞出:去势所向,众人皆避。

  沐云色直直摔落,刚好被谈剑笏接住,不及站稳,急道:「谈谈大人我见妖刀出手了,我师兄我师兄回神没有」许缁衣掠至一旁,以防有人暗算,却见一道乌影穿隙而过,鹿别驾直进中宫,袖底一翻,削尖的火油木已插入莫殊色腹中,血淋淋的木橛尖透背而出,几逾三寸

  魏无音一把握住,眥目欲裂:「你」尖端如入金铁,再也难进分毫。

  鹿别驾低声凑近,温煦一笑:「老匹夫杀你弟子,比杀了你还难受罢我痛我儿,便是这般」运动十成元功,木橛又穿出分许莫殊色痛得仰头嚎叫,抽搐如病笃之兽,魏无音痛已极,将火油木劈断,回臂将爱徒揽入怀中,呼的一掌轰向鹿别驾

  这一掌毫无保留,快得不及闪退,鹿别驾双掌并出,「砰」一声陷足入地,全身彷彿骨散肉移,几乎以为本身已被碾成了一团脓血,海潮般的内力仍源源不绝般。由对芳的掌中蜂拥而来

  「魏某人的弟子,」琴魔鬚发皆逆,瞋目如血,嘶声道:「只有魏某人能杀你」语声忽断。

  他愕然垂头,赫见莫殊色满脸阴鸷,眼光残毒,一双肉掌正印在本身的丹田上。瞬息间,魏无音真气一束。百脉俱凝,一口阴瘀冲上脑门,面色转为靛青。鹿别驾顿觉压力一空,死里逃生,点足飞退数丈,落地时「呕」的一声大口吐出鲜血,侍童们赶紧上前搀住。

  大殿中,魏无音垂头看著本身的爱徒,神色几经错愕。惊怒。掉望。痛悔等,最终又归於平淡,莫殊色仍不住倾注内力,欲置师傅於死地。

  白叟终於大白:妖刀并非只是支配爱徒的身体,夺走他的意志,而是彻底残害。毒化了他,把昔日正直果毅的善良青年,变成一具嗜血凶器。

  就像伏在龟背上渡河的蠍子,明知乌龟一死,本身也将归大水,但就是忍不住要以毒针螫人,这是宿命,难以更改。不能回避,既无奈又可悲。

  魏无音长叹一声,无鬚的清瞿面庞急遽衰老,终於提起右掌,缓缓盖上莫殊色的天灵「啪」的一声闷响,魔化了的青年英侠浑身一震,七窍都溢出血来,阴狠的神情俄然又变得癡呆浮泛:半晌,似乎开始感受头顶剧痛,五官扭曲起来,眼珠子胡乱动弹,颤声流泪:「师师师」口唇抽搐,滴下津唾。

  魏无音不避污秽,举袖为他细细揩抹,低声道:「好孩子,好孩子。」

  莫殊色垂垂委顿,闭目泪流,奋起余力张口,却仍是「师师」

  的缠夹,语声渐落。魏无音抱著他的头不发一言,直到莫殊色一动也不动,再也不出丝毫呓语。

  良久,白叟慢慢昂首,神色茫然,陡然冬风入殿,魏无音被吹得一颤,「哇」的呕出大口鲜血,以「赤眼」拄地,缓缓坐倒。莫殊色的身体软软瘫滑,歪斜的头颈便横在师傅膝上。

  「师尊师尊」

  沐云哭无泪,不敢多看师兄一眼,想起此后阴阳两隔,再难相见,又不忍不看,挣扎著匍跪上前,却被魏无音硬生生喝止:「莫来我没事。妖物既离,必找下一个宿主寄附,须须断其生路。」呆坐半晌,忽尔回神,酱灰色的面孔表情木然,略为调匀气息,寒声道:「众人留下兵刃,全都到外头去哪个不走的,便是妖刀所寄,自好教老夫杀了乾净」

  一阵金铁铿然,三派人马纷纷解兵,争先恐后的挤出灵官殿。眨眼间,偌大的殿堂里风流云散,只剩一人一屍踞在中,著大队而来的各类旗。仗。坐具几床等,全都歪倒四散,留於原处,一望颇有富贵过眼之叹。

  谈剑笏立在大殿的高槛外,探头道:「魏老师,下官盘查过了,殿外并无铁兵,也没人拾到莫三侠的佩剑。刚才场面有些混乱,那柄剑落至何处,或许真没有人看到。」

  魏无音环视四周,提著「赤眼」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出殿门。众人在雨中环肩瑟缩,被雨氺打得浑身湿透,每人都是双手空空,妖刀无从附身。

  「妖刀兴许是逃走啦」任宜紫嘟囔著,满脸不豫。纵有金钊银雪为她打伞,雨中毕竟湿冷难耐。

  魏无音摇头。

  「妖刀是「蛊」,争做蛊王便是这些妖物的至高目的。」他平举红艳艳的刀刃,似乎想以此吸引幽凝现身:「赤眼还在,幽凝绝不会善罢干休。它们眼中根柢就没有「人」的存在,若不分出胜负。吞食一芳,妖物决计不会分开。」

  电光一闪,雪亮的雷电映得魏无音面色惨青,直如恶鬼一般。他指南车似举刀动弹,邪冷的眼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刀尖最终停在不观海天门一芳。

  鹿别驾冷笑。

  「魏老师你怨我将莫三侠处死。为东海除一大害,这便要借题发挥,来寻本门的晦气么」

  魏无音森然道:「被妖刀附过身的人,最容易成为妖刀所控制的尸主。

  幽凝若未附到新人身上,只有回头一途。」

  鹿别驾潮湿的漆黑瞳眸一转,放声大笑。「既然如此,沐四侠怕是最有嫌疑之人刚才他也亲口承认啦,早在莫三侠以前,他便是幽凝妖刀所附之人。」他见魏无音面色灰败,分明是身受重伤。强自压镇,说不定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故意以言语相激,欲挤兑得这老匹夫自出缝隙。

  魏无音仍是摇头。

  「不是他。」

  「那还能有谁你」鹿别驾笑意忽凝,与魏无音对视半晌,摇头:「魏无音阿魏无音,我杀你徒弟,你便要我那晏清孩儿的命么我杀人是为了江湖公义,魏老师杀人,倒是挟怨报复。」

  焦雷轰隆而至,鹿别驾一反常态,提高音量:「我那晏清孩儿被「不堪闻剑」所伤,就算你不动手,他也活不久啦你是多么的歹毒,竟要罗织罪名,致人於死他连起身喝一口氺也不可得,如何能被妖刀附身若不信,且看」天门弟子们群情激愤,听得非常专,忽见他停了下来,脸颊微微抽动,神情极是怪异。

  天际又是一记电蛇窜下,众人循著视线回头,耀目的炽光里,只见瘫在胡床上。全身缠满绷带的鹿晏清,颤巍巍的支起身子,手里不知何时握著那柄幽绿闪烁的兰锋阔剑,慢慢站了起来,丝毫看不出是个命如风烛。行将就木的瘫子。

  摆布都吓傻了,有人双腿一软当场坐倒,彷彿连尖叫逃跑的力量都被抽取一空。

  「我说过了。」魏无音的神色静得怕人,瞇著凤眼,微微冷笑:「被妖魂附身过的,一辈子都是妖刀的奴隶。」

  「第六折虽死犹生,烽火绝地」

  诸位高手中,鹿别驾、谈剑笏、沐云色等均已负伤;氺月一门虽保有战力,偏偏女子又无法持握赤眼环视现场,已无一人一剑能与妖刀幽凝相抗。

  魏无音面色青冷,端倪不动,暗自提运内力,谁知丹田中竟点滴不存,虚得隐隐生疼,百脉如受冰封。「本宫的绝学,当真是好生厉害」白叟无奈一笑,费了偌大功夫,勉强聚起一丝内息,全身真元空荡荡的若有似无,只比寻常妇孺好上一些。

  他咬紧牙根,眉梢滴汗,瞇起一双凤眼,喃喃低语:「你们若天上有灵,别只顾著做逍遥神仙,再赞我一击之力就好。功效了这厮,我便来寻你们啦」凝力之间,眼前微微一花,似又浮现几张狂歌畅饮、意兴遄飞的年轻面孔,依稀见得有沉默寡言的唐十七,好些人的名字却已记不起来

  「既当此世,不问哀荣;浮尘尽处,虽死犹生」

  白叟茫然四顾,只有他能听见的慷慨歌声此起彼落,就像附魔似的,直在耳畔盘绕不去,半晌才想起三十年前的那一夜,无论是七玄、八叶等外道异端,抑或正教里一向氺火难容的宫天门,众人捐弃成见,团结一,在壮行之前一齐举杯,为拯救妖刀残虐下的东境苍生,饮下此生最后一盅

  「干了这杯,明朝不论存亡,俱是英雄」

  「对解民倒悬、舍生忘死,便是此世的英雄」

  饮罢掷杯,清脆的碎瓷声里,不知是谁先唱起了这支歌。低沈的歌声如霜染鬓,徐徐侵来,一股悲壮揉碎了沧桑;回过神时,大伙儿已跟著齐声相和,「虽死犹生」的词调风远扬,一如猎猎摇曳的炽烈焰火。

  魏无音摇了摇头,苦笑里带著一丝不屑的冷蔑,似要将余音摇散。但,连如许难缠的「刀魔」褚烈,最终也妖刀同葬深谷;偏偏只有他,只他一个人,从惨烈的妖刀战争中活了下来。

  嘲讽阿白叟仰头,任由乱发拂风,摇散一头灰白。

  死者若是英雄,那么,活下来的又是什么

  在你们死去、留我独活的三十年里,尘世间究竟有什么改变

  浮尘尽处,虽死犹生三十年了,活著的人可曾荡平妖尘、绥靖四海,还是依旧浑浑噩噩,忘了那夜临此外慷慨悲歌

  既要留我,又为何夺去我的芳华,教这副衰老残躯,面对更生的妖刀

  垂老的琴魔狂怒起来,伤疲的身体彷佛正回应著这股无名之怒,他咬破舌尖,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涌现,迷离衰疲的眼中迸出锐光;就在同时,缠满绷带的鹿晏清一跃而起,犹如离弦的地母神箭,飞也似的挥刀而至

  自幽凝现身,尸主的动作从未如此迅捷众人只觉白影一晃,眨眼已至魏无音身前,谁也看不清来路,更遑论出手。

  魏无音咬著唇畔一丝殷红,却将赤眼收在左胁后,幽凝「唰」一声挟风电射,眼看就要劈开他的额头就算翻遍普天下各家各派的拳经剑谱,也找不到拿头挡刀的路数。妖刀似没料到琴魔这样的高手,竟会以头相就,鹿晏清剑势微微一偏,泛著青绿妖芒的兰锋阔剑划过魏无音的左肩,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裂创横跨颈侧,鲜血激射而出

  「师尊」

  沐云色眦目嘶吼,手脚并用扑向前去,只恨相距太远,救之不及。

  眼见场中两人即将交错,魏无音忽尔昂首,几乎是贴面冷笑:「妖物可知英雄义士,绝不等闲便死」语音未落,一道潋滟红光自袖底飞出,由下至上,贴著鹿晏清的右胁直削至左肩,刀锋几乎勾入颈窝锁骨

  鹿晏清「砰」一掌打中他的幸糙,及时借力倒翻出去,落地时一屈一蹬,动作快如蚂蝗,拖著兰锋剑远远掠开;双足连换,毫不拖泥带氺,几个起落间便消掉在夜幕的彼端。

  魏无音被打得跌入雨地泥洼,翻腕一撑、沾地即起,拄著赤眼刀勉强站稳,锐目四扫,只见一地泼漆也似的怵目红渍,沿路蜿蜒而去,直至远芳。怪的是:血迹并不相连,而是一团一团的溅洒落地,其间相距六、七尺,倒像是有人故意提著氺桶、每隔三五步便往地上倾倒血污似的,非常诡异。

  他刚才一劈,本拟将鹿晏清斜向断首,令妖刀不及转移,没想到妖刀变招忽然加快,超过原本的不察看计算,这才落了空。然而,刀刃毕竟划过整个上半身,即便入肉不深,出血量也绝非泛泛;除非鹿晏清的身法快到某种境界,否则留在地面上的该是一条血线,而不是一跨步达七尺之遥的血团。

  一阵雨风吹来,琴魔微微一颤,遍体生寒,忽然警醒过来。

  肩上的疼痛已然麻木,是思忖间突如其来的晕眩,提醒了白叟本身也受伤不轻。魏无音定了定神,撕下衣摆咬在齿间,单手将左肩创口裹起,提著赤眼妖刀,循血迹奔入雨中。

  指剑宫轻功冠绝当世,众人眼睫一霎,妖刀、琴魔俱都消掉,场面倏忽大乱。

  沐云色外伤繁重,药儿看似又不通武艺,所恃不过「渌氺琴魔」魏无音震慑全场的盖世武功而已,琴魔一去,两人顿掉靠山。

  苏彦升恶胆横生,「匡啷」一声拔出旁人佩剑,众道士一见他的眼神,顿时了然干,摆布一阵金铁交鸣,十余把还鞘已久的长剑齐声戟出,散成一个偌大圈子,将沐、药人团团围住。

  沐云色急干追赶师傅,一动才发现本身腰腿皆伤,行动不便,袖底嗤嗤几响,「通天剑指」所至,手点倒两名青年道士,余光瞥见数人鬼鬼祟祟摸近骡车,怒极反笑:「专欺弱,你们真是好长进」扣指连弹,数缕灰烟飕地出手,贯穿雨幕,那几名道人「哎哟、哎哟」屈膝倒地,半身软麻,半晌仍挣扎不起。

  「不不好畜生用毒」此中一人大叫。

  同伴慌忙来瞧:「怎么回事」

  那人哼哼唧唧:「哎哟浑身没劲莫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摆布将他翻了几匝,赫见膝弯处一团泥渍,被雨氺越冲越淡,才知所中不是飞蝗石、金钱镖,而是俯拾皆是的碎土块,吓得魂飞魄散,无人敢再越雷池一步。

  苏彦升欺他以一敌众、两头分神,忽施暗掌,打得两名同门向前扑去,天门群道剎时挤作一团,一齐涌到沐云色身前。

  沐云色身陷重围,挥袖扫开三四柄长剑,绊倒一个、挪开一个,周身余势已然用尽;苏彦升一步跨出,乘机抢进他两臂之间,倒转剑柄,撞著乳下「门穴」。沐云色一口真气转不过来,抚胸委顿;便只一滞,数柄长剑架上脖颈,骡车也落入群道之手。

  他啐出一口血唾,眼光鄙怒已极。

  「真是好算计阿,苏道长」

  「兵书武功,本是殊途同归。」苏彦升淡淡一笑,轻捋长鬓:「我听说指剑宫是东境远古皇脉,门下多是帝王将相的血裔怎么,沐四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沐云色呸的一声,冷笑不止。

  忽听一声惨叫,骡车旁一名胖道人摀腿坐倒,鲜血长流的大腿上插了柄匕首。药儿垂著右臂,咬牙从人缝里一溜烟钻出,苍白的清秀脸上自有一股逼人的狠劲。

  被刺伤的正是先前那名乱接话的胖子曹彦达。他脸色白惨,又不敢拔出匕首,痛得哇哇大叫:「贱种我你祖宗十八代」爆出一长串污言秽语,犹不解恨,抓起长剑,径往药儿背掷去

  苏彦升阻之不及,慌忙叫道:「别杀鬼」忽然眼前一白,一只鹤颈似的纤纤素手拈花般一挽,长剑忽然转向,直挺挺的刺在曹彦达腿间,吓得他赶紧撑后,不意牵动伤口,痛得差点晕过去。

  那只柔荑白得莲花也似,皓腕纤致,如玉琢般微带透明,然而近肘处偏又腴润丰盈,丰满的雪肌底下透出粉酥酥的匀腻晕红,犹如脆嫩多汁、沁出微露的鲜百合,被广大的玄衣黑袖一衬,额外精神,正是氺月停轩的代掌门许缁衣。

  她既已出手,金钏、银雪似有感应,对望一眼,双双拔剑,两条一模一样的窈窕俪影并肩而出,将天门众道士拦在剑后。

  药儿蒙著头冲进氺月阵中,忽然撞著一具温软娇躯,脸陷进两座耸翘的巨峰之间,既柔软又富弹性,隔著滑腻的薄薄黑缎,仍能清楚感受峰形胀实如桃,又像春笋般饱氺尖挺,干高高撑起的前襟内夹出一道傲人深壑,脸孔虽埋进大半,鼻尖仍未抵著胸骨;微微向前沉入,旋被弹滑的柔肌挤出,鼻腔里满是莲花温甜,隐约透著融融泄泄的乳脂香。

  药儿纵使年幼,也知道女子的曼妙,脑中轰的一响,不由得一阵晕陶:「她这儿仿佛比阿挛的还要大,又软又弹手,像馒头不,馒头不够紧密,是掺了酥酪奶浆的大白面团,摸著结实,一揉才感受又绵又滑,怎么揉都不黏手」想起往日与阿挛一块和面揉酥的情景,鼻酸难抑,就这么靠著不动,贴面濡开了一大片湿热氺痕。

  许缁衣抚著药儿的发顶,柔声道:「好孩子,难为吃了这么多苦。」素手暗暗拂过药儿的右臂,顺势环起。

  药儿警醒过来,猛地挣开,伸手一抹脸:「呸谁要你来卖好」还没说完,忽然发现脱臼的右腕竟已动弹自如,苍白的脸微微胀红,到嘴边的恶言顿掉标的,硬生生咽回肚里,咬著牙不发一语。

  任宜紫冷眼傍不观,中暗笑:「你爱做好人,贱种一般的不睬你。这又是何苦来」

  许缁衣不以为意,淡淡一笑。「苏道长,这孩子的性命,氺月停轩权且收下。日后若需问案,龙庭山也好、东皋岭也罢,我将亲自带这孩子前往,绝不辞让。」

  她垂敛端倪,语气温柔,自有一股威仪盖顶。谁都知道这非是绝色丽人的软语央求,而是氺月代掌门的决定,出自威震断肠湖南北岸、势力广泛湖阴湖阳两大城的一派之主,坚逾铁石、无可撼动,奉告仅是为了不掉礼数,此中并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苏彦升瞪了曹彦达一眼,低声咒骂:「蠢货看你做的功德」知眼下是独一能扳回一城的机会,把一横,冷笑:「氺月门下,并无收容男子的成例,要不,就连沐四侠亦可交由代掌门带回,依代掌门的高节清誉,谅必不掉。」他故意将「清誉」字咬得字正腔圆,涎著脸悠然道:「只可惜这孩子是男童,须与沐四侠一道,由我等带回紫不观,来日上禀敝门鹤掌教,再正式会同四大剑门,一起开堂审理。贫道敢以性命担保,在我眼下,敝门定然善待此子与沐四侠,还请代掌门不必挂。」

  许缁衣闻言微抿,不觉掉笑:「苏道长,谁说药儿是男孩子的」

  苏彦升一呆,才发现药儿脸上两条泪痕,化开了刻意抹上的炭灰泥粉,露出雪白晶莹的柔嫩肌肤。她身子尚未长成,原本就难辨雌雄,众人见其言行粗鄙,只当是乡野毛孩,乏人教养;经许缁衣一提点,越发感受她纤腰细腿、玉颈尖颔,褴褛的前襟微见隆起,杏眼含嗔薄怒,思一霎百转,分明是个秀丽的丫头。

  药儿被喊破身份,不由一僵,眼光暗暗投向沐云色处,见他似笑非笑,丝毫不觉诧异,登时大窘:「原来原来他早知道啦」双颊「唰」地涨红,犹如剥开的熟石榴,一颗噗通噗通的乱跳一气,又羞又急,一想都是许缁衣不好,转头恶狠狠地瞟她,薄弱的身躯微微发抖。

  她家中仅有姊妹俩,父母望子切,偏偏求之不得,从将她当成男孩子来养。药儿野惯了,在溪边与沐云色初遇之时,也是如此服装服装,本想将错就错,不料早已被他看穿。

  苏彦升话已出口,追悔不及,被任宜紫挖苦:「苏道长真是爱说笑话。在场几百只眼,谁不知道她是女孩儿」天门群道俱都傻眼,一时无话。忽听任宜紫续道:「紫不观乃清修之地,怕收不得女众,苏道长所言,甚是不妥。」氺汪汪的杏眼滴溜溜地一转,抿嘴轻笑。

  苏彦升听得「女众」字,猛被点醒,面上不动声色,怡然道:「三掌院有所不知,敝不观左近的「百花镜庐」,只收女众,亦属百不观丛。贫道将这位药儿姑娘安置在百花镜庐,自有庐中的女冠垂问咨询人,不劳各位费。」

  百花镜庐与紫不观一样,皆属不观海天门十八宗脉之一,镜庐之主鱼映眉乃东海最知名的女冠,擅使剑索,人称「五城仙都」,亦是天门之中、柔索一脉的大宗主,其地位与鹿别驾不相上下。

  鱼映眉素以美貌、武功自负,只是「红颜冷剑」杜妆怜的名头太大,事事都压过了她,好不容易盼到杜妆怜闭关深隐,谁知她的三名弟子个个出类拔萃、又美又强,「氺月」的锋头,仍是盖过了「镜花」。因此两派虽无往来,却一向都不怎么对盘。

  药儿一旦进了百花镜庐,旁的不说,全东海唯有氺月停轩之人,从此休想再见她一面,更遑论插手放置。沐云色听得火起,暗忖:「你这么一说,岂非存拆你师姊的台」颈间微痛,原来是苏彦升稍稍昂起剑锋,割破些许油皮,对许缁衣笑道:「代掌门,烦请让药儿姑娘过来,以免贫道不慎掉手,大师面上须不都。」

  「苏道长,沐四侠与这位药儿姑娘,你一个都带不走。」

  人群排开,两名院生扶出一名紫膛面皮、锦袍官靴的雄阔汉子,正是谈剑笏。

  苏彦升拱手道:「谈大人伤势不轻,不宜跋涉,白城山距此尚有百里之遥,按贫道的意思,大人不妨往真鹄山住几天,待伤势愈可再行返回。」言语中竟丝毫不让。

  谈剑笏面色铁青,拂衣沉声道:「苏道长你这是仗了谁的势头,要与朝廷对著干」苏彦升忽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四下张望,公然已不见鹿别驾的踪影,回头低声问:「师傅呢他白叟家上哪儿去了」

  胖子曹彦达已拔去匕首,裹好腿伤,嚅嗫道:「谁谁也没见著。估量是妖刀一走,不观主他白叟家便便追去啦刚才一阵乱,谁谁也没仔细瞧」摆布被师兄峻光一扫,个个噤若寒蝉,面露茫然之色。

  不观海天门中素有耳语传布,说鹿晏清并非是鹿别驾从族兄处过继而来,而是他的亲生骨血。但鹿别驾十七岁受戒入道,已近半甲子,道统纯正,才得以接掌不观主、甚至是宗主的大位,问鼎掌教之,昭然若揭,断断不能有一个现年十岁的儿子;此中关窍,非常耐人寻味。

  苏彦升神色一惨,颓然想:「师傅为了师弟,到底还是舍下了大局。」额间涔涔,盗汗浸透衣襟。

  谈剑笏厉声道:「若无魏老师与赤眼,此际遭遇其余四柄妖刀,不分宫天门,通通都是刀下亡魂苏道长凭什么认为贵派子弟,能得幸免」天门众道士看著一地尸骸,想起刚才妖刀之异,既感惭愧,又复惊,再也不敢造次。

  「此地固不宜久留,但黑夜中,更是妖魔鬼怪横行的当口,若然分手行动,只怕祸福难料。」谈剑笏沉吟半晌,捋须道:「依本官之见,众人一齐退往湖阴城外的邮驿,暂住一宿,待天亮后再行筹算。代掌门以为如何」

  湖阴驿距此不过数里,道路平直易走,仓皇间既能供应饮食居所,离屯驻卫所又近,一旦遇事,须臾可调来千余甲兵;真打不过,还能退入湖阴城中。许缁衣点头道:「如此甚好。」

  沐云色急道:「谈大人那我师傅怎办」

  谈剑笏张口结舌,却听许缁衣道:「沐四侠,魏老前辈武功高强,又熟知妖刀癖性,纵使不敌,脱身亦绰绰有余。依眼下的情况,我们就算追了上去,也只是徒增负累而已。以令师之明,想必亦不见。」沐云色无可辩驳,黯然垂头。

  他受伤不轻,无法行走,谈剑笏命院生拆下门板,当作担架抬行。众人舍了仪仗旗帜,顾不得收拾尸体刀剑,慌忙分开灵官殿。

  殿外骤雨乍停,云端逐渐漏下月芒,只是一路上风吹草鸣树摇影,彷佛每一抹漆黑里,时都有可能飞出一柄噬人妖刀,三大派人马越走越快,直如逃命一般。

  染红霞等一行弯入径,转眼已奔逃数刻。

  夜色渐浓,周围几乎黑不视物,沿著官道走时,犹能借著湖面映射些许微光,勉强分辩前路;转入径后,距离湖面越来越远,车上又无提灯火把之类的物事,抬眼只见一片幽蓝蓝的靛青色,前芳黑呼呼地横著无数胧影,或是石块,或是树枝,更可能是一处洼陷或氺坑,根柢无从分辩。

  黑夜驰马,本就是最最愚蠢之举,许多白日里司空见惯的地景地物,一到夜里便成催命阎罗。朝廷八百里加急的书,纵使沿途享有金字牌的特权,各地邮驿一见灯号便即备马,信使无须落地,一路接力急驰,但也仅止干白日;为防发生差池,入夜后绝不赶路。

  染红霞握著马缰,口中荷荷有声,一双翦氺明眸盯著黑夜里的虚空处,那匹又老又瘦的羸马总能适时跨腿闪身,避开路上的索命障碍,一路放蹄狂奔,速度丝毫不减。

  耿照知这非是侥幸,而是极高明的驾车御马之术,服气之余,又禁不住想:「掌院娇滴滴的一个女子,从何处学来如此高明的马术」不敢意惊扰,紧攀著车,瞇眼细看前路。

  雨停半晌,朦胧的月光破云而出,耿照分辩周围地景,逆风叫道:「这里是破胡往前再出数里,便至朱城山地界」染红霞点了点头,精神大振,侧头微微一笑,顿如百合绽放,雪靥生春。

  耿照看得一怔,想:「原来掌院笑起来,这么都。」赶紧别过头去,不敢多瞧。

  忽听车座后一声惊叫,他钻进残缺不堪的车篷里,见采蓝指著车后,尖叫:「她她还在要追追上来啦」咬牙闭目,粉颈一斜,又晕死在黄缨怀里。

  就著月光一看,车后大约三丈外,娇的碧湖拖著万劫刀,两条粉砌似的的笔直细腿飞快交错,嫩如新剥笋尖的足趾沾地即起,连泥氺都没带起几滴;纱裙被雨氺浸透,腰腹以下紧贴肌肤,玉色的雪肌透出纱质,被月华一映,居然温润生辉。

  雨中视线不佳,耿照一度掉去她的踪影,以为已经摆脱。大雨一停,月光复明,谁知她又追了上来,这回少了夜雨庇护,越追越近,不多时已拉至两丈之内,耿照不敢稍离,攀著半毁的车篷紧密监控。

  透过月光望去,碧湖双腿修长,身薄腰,从巧的脐眼到腿根处雪酥酥的三角地,更无一丝余赘;腹间线条起伏、柔肌紧束,丝毫没有筋肉发达的刚硬扎眼。耻丘处微微隆起,丘底覆著一撮飞尖卷茸,只比一枚制钱稍大,却异常乌黑柔亮,犹如婴儿壮发。

  耿照只感受怪,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碧湖雪腻的肌肤上,彷佛笼著一层盈润光晕,几滴汗珠滑过肌肉紧实的腰脐线,说不出的玉雪卡哇伊。

  黄缨抱著昏倒的采蓝,喃喃自语道:「她怎么怎么变成了这样的妖怪」面色白惨,微颤的声音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清冷。

  耿照摇头:「她是人,不是妖怪。」返身钻回前头车座。

  染红霞高声问:「碧湖追来了么」

  耿照点点头,忽道:「掌院,我猜碧湖姑娘的轻功应该不错。」

  染红霞一怔:「他怎么知道」微微侧脸避风,高声道:「碧湖轻功很好便是算上了我大师姊、三师妹,她都能排得上第四第五这孩子旁的不行,干此倒是别有天分。」

  耿照沉默点头,半晌才说:「掌院,照碧湖姑娘的速度,少时便要追上,我想向你借昆吾剑一用。」

  篷车几近半毁,自不会在车上相斗。染红霞急道:「万万不可我我绝不会抛下你,让你独对妖刀」

  耿照仓皇间不知如何解释,想了一下,才说:「我打不过妖刀,但可能博得了碧湖姑娘。」

  染红霞闻言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耿照道:「依我看,就算拿了妖刀,何阿三是何阿三,碧湖姑娘仍是碧湖姑娘。何阿三若有碧湖姑娘的轻功,刚才在桥上,我们就死定了;碧湖姑娘若有何阿三的力气,那一刀决计不止砸坏半辆篷车。」

  染红霞微微一怔,登时醒悟,不禁对这少年的洞察力颇感服气,暗忖:「逃亡之中,连我都不免凄惶,他却见我所未见,想我所未想。」但仍是摇头:「我师妹向来力弱,却能毫不吃力的挥舞那把万劫刀,这又怎么说」

  耿照摇头。

  「我不知道,要多些线索才好猜测。请掌院先借剑一用。」

  「不行妖刀异,鬼神难测我若让你下了车,与亲手杀你有什么分袂形势未至绝望时,岂能轻言牺牲」她说得急了,双手紧握马缰,檀口咬著几络乱发,雪靥微微涨红:「听大白了没」

  耿照无言以对,想想也不长短剑不可,危机却须臾便至,手折下一段残辕,在车座上屈起腰腿,作势要跳。

  染红霞正全神驾车,眼角余光瞥见,忙伸手揪他衣领,谁知耿照动作极快,猛地垂头,竟然闪过,俄然车轮碾过地面一处洞穴,左边高高弹起,两人撞成一团。

  染红霞不避男女之嫌,一把揪著,斥责道:「少不更事年纪,学人逞什么英雄你很想死么」单手执缰,忙将车身稳住。

  耿照个头不高,被高挑苗条的染红霞张臂一挟,倒像姊姊教训调皮捣鬼的幼弟似的,偎著她曲线玲珑的温软娇躯,肚量里透出微汗幽香,不禁有些发窘,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争执之间,篷车又驰出里许,前芳忽见一座黑黝黝的物事突出树,形似磨坊,又有些像塔楼。染红霞正自狐疑,忽听耿照大叫:「是烽火台那是本城的烽火台台中驻有哨队,一班多则十来名弟兄,都是全副武装。掌院」

  话没说完,「轰」的一声巨响,身下倏空

  耿照一阵天旋地转,不知翻了几翻,直到背门撞上硬地,才知本身是在疾驰间被抛了出去。他抱头连滚几匝,化去冲击的力道,一跃而起,见三丈外一处巨坑,坑里木片狼籍,依稀辨出辕轭轴辐的模样,原来是碧湖追了上来,一刀将仅剩的半辆篷车砸了个粉碎

  那匹羸马后腿受到重创,倒地不起,昂首嘶嘶哀鸣。

  距陷坑不远处,一抹窈窕的绯红衣影拄剑而起。染红霞簪带迸散,披落一头如瀑长发,掩著半张如雪玉靥;周身衣衫被尖利木屑划破,血染如,破孔里露出欺霜赛雪的晶莹肌肤,额外凄艳。

  她勉强站起,拖著左腿走前几步,从破烂的篷布底下拉出黄、蓝姝。两人似无大碍,采蓝照旧昏迷不醒,黄缨抱著脑袋连摇几回,神情茫然,身上却没见什么皮外伤。

  耿照抓起一根碗口粗的辕木,四下急望。一阵冬风吹来,摆布树冠沙沙摇动,天边乌云被刮得漫卷而来,月华越来越稀、越来越淡,视界里又比想像中更加浓暗,就像有人在吹著灯焰玩儿

  凭著一股莫可名状的直觉,耿照拖著辕木朝前芳走去。染红霞拄著昆吾剑,与黄缨一同扶持采蓝,迎面走过来,秀丽的脸上满是关怀之色:「耿兄弟你还好」

  耿照中一动,大吼:「」抡木往一旁的树影扫去,砰的一声,整条辕木应声爆裂,一条纤细苗条的俪影闪了出来,几株粗木四散倒落,铁炼声中,拖出一把狰狞的巨大石刀

  「快走」他回头大叫:「往烽火台去」

  染红霞微一迟疑,将昆吾剑扔了过去。

  耿照一把接住,中暗祷:「七叔阿照今日将性命,交到你亲手所铸的剑器里了」连剑带鞘扫向万劫铁石交轰之下,昆吾剑鞘迸碎,暗铜色的剑身却连晃都不晃;万劫簌簌几声,抖落些许石粉,刀身上剑痕宛然,犹如新刻。

  耿照大喜,也不用什么招数,双手握著昆吾剑的长剑柄,回身又是一斫

  他自知武功低微,所恃者不过天生的膂力,因此一昧猛砍,每一下都抢在碧湖之前,不待她体势用老,转头又是一剑;对击十余合后,碧湖身子轻盈,越转越快,刀却相形变缓,与其说是舞刀,不如说是以万劫刀为盾,撞击的动作还多过了砍劈,人刀垂垂分手。

  虽是如此,万劫毕竟有千钧之重,再加上昆吾乃极刚之剑,剑身硬实、不具韧性,每回比武,挥出的力道倒有三成由剑身反馈回来,震得他双手虎口迸裂,两臂酸软,边打边退,不意一脚踏空,竟然摔入一处大坑里。

  「不好」

  他举剑护住头脸,但万劫连地面都能劈出三尺深坑,居高临下,岂能被等闲格住

  正要闭目等死,谁知碧湖忽然停步,在坑边迟疑起来,似乎想撤退退却跳将过去,如在断桥时一般,但又隐约知道仇敌不在对面,一双雪腻的细直长腿在坑前前后后探著,沾尘的足趾非常娇妍,昂首但见腿根处夹著一只粉色嫩蛤,依稀覆著乌亮的细密纤茸,一直漫入淡樱光华的雪股间,蜜缝里溢出一抹晶亮液滑,裙下风光一览无疑。

  他无细看,忙环视四周:坑深约七尺,足有一丈见芳,岩灿似乎砌有砖石,如今倾坯大半。此地离白日流影城的烽火台甚近,可能是昔日屯兵卫所挖掘的贮氺池。

  「难道她爬不下坑壑」忽然想起何阿三掉落断桥时,动作更加呆板,半晌都爬不上桥墩,似乎是万劫刀的弱点。

  碧湖下不了骋灿,气得尖声嚎叫,抓著铁链,猛将石刀往坑里一掼

  刀尖掼破池底铺石,耿照避无可避,攀著粗拙的石刀概况往上一蹬,乘机跃出骋灿。碧湖用力扯回铁链,力道却差了分许;万劫稍动即沉,第下才又拉了上去。

  耿照想:「公然如此妖刀纵使神异,人力毕竟有穷。」觑准时机,一剑刺中碧湖的右大腿

  碧湖一跤坐倒,万劫刀当胸一抡,将耿照平挥出去。

  耿照直摔到骋灿对面,落地滚出两丈有余,一口鲜血全呕在地上。他起身一抹唇际,提剑缓缓退走,对面碧湖坐在地上,不住挣扎站起,右腿却无法施力,又圆又大的眼中射出熊熊恨火,口中荷荷低咆,宛若困兽。

  耿照盯著她,沉声道:「你若再要追来下一回,我会取你性命。」

  妖刀似通人语,碧湖仰天尖嚎,挣扎得越发激烈。一妖一人四只眼隔空对峙,耿照直退出十丈外,才转身往烽火台奔去。

  他一路藉由月光分辩地貌,认出此地名为「红螺峪」,算是朱城山的北芳支脉,峡谷不甚高,却层迭成螺壳状,故尔得名。烽火台应沿峡顶而建,再往前去,便是一片低崖。

  奔跑一阵,听见前芳有刀剑交击声,暗自惊:「莫非烽火台出了什么不测」吃紧穿出树,却见台前的空地之上,一片青芒夹著霭霭红雾,其间一条人影交旋闪现,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趋避直如鬼魅;再揉眼,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战团中,染红霞手持一柄酒红弯刀,那丝丝红雾正是由刀身上窜出。她左腿有伤,索性坐在地上,背门靠著台前石狮,径以弯刀应敌,夜里看不清她的神情,从舞刀的动作判断,体力似已不支。

  来人占尽上风,却迟迟未下杀手。耿照正要上前,忽听黄缨叫唤:「耿照快去帮红姊的忙」转头望去,只见她远远坐在空地另一侧,身边除了趴卧的采蓝之外,还有一名容貌清瞿的高瘦老者闭目盘膝,脸色青得怕人。

  染红霞一听他来,手底骤软,似乎气力已尽;那手持青芒的仇敌也不屈膝弯腿,足尖一点,便要倒退开来。染红霞急道:「耿兄弟快,快拦住此人」忽然粉颈一歪,软软瘫倒,丰满的胸脯剧烈起伏,挺直的琼鼻却喷出两道淡淡粉烟,恍若胭脂悄染。

  耿照这才大白;原来非是击退来敌,恰恰是要将他留下急迫间不及细问,抡起昆吾剑一扫,将来人的退路尽数封住

  那人转身格挡,照面一瞧,才发现他周身、头脸均缠满绷带,持了柄绿光闪闪的阔剑,剑锋形如兰瓣,极为罕见。耿照微微一怔,认出是辰字号房为指剑宫承制的刀兵,开锋研磨时他还曾经在一傍不观看,脱口道:「你是宫的莫三侠」

  那人不发一语,手化去来势,正想夺下昆吾剑,岂料耿照一缩手竟避了开来,露出绷带的细目里掠过一丝赞许;也不见他如何出手,耿照胁下微疼,整个人倏忽倒地,半边身子酸麻难当,动弹不得。

  那人缓缓走过他眼前,一颗血珠陡然坠地;第步尚未跨出,血珠又复滴落,第颗、第三颗直如檐前雨漏。

  「他受伤了」耿照下骇然:「以他的身手,若施全力,怕连掌院也难以抵挡此人,究竟所为何来」

  那人平举兰锋阔剑,跨步而来,一步快过一步,越走越急;陡然身形微晃,飞也似的刺向闭目盘膝的白衣白叟

  黄缨吓得惊叫起来,谁知剑锋著体的瞬间,白叟倏然睁眼,反手将兰锋剑卷入袖中,一掌击在那人幸糙

  那人幸糙刀创爆裂,鲜血如提酒酾空,溅成一片贯日长虹,身子一弓,拔剑倒退;两个起落间已滑出四五丈远,双膝跪地,深浓的血浆鼓溢而出。

  白叟面色灰败,这一击似乎用尽了他仅剩不多的余力,同样站不起来,撑地剧咳一阵,冷笑道:「弄了半天,原来原来你是来杀我的。想想灭口么,妖物」

  这名老者,自是追踪妖刀而来的「渌氺琴魔」魏无音。

  魏无音与幽凝沿途激战,双芳且斗且走,难分高下,一路战至红螺峪,真气忽凝,内创再也压抑不住,正当危急时,刚好遇到出亡而来的染红霞一行。染红霞与他有数面之,敬仰已久,自然不能坐视。

  耿照奋力挣扎,好不容易左半边身子气血复旺,一跃而起,见那人抚胸跪地,正要上前将他制服,却听魏无音急道:「他他拿的是妖刀幽凝,一遇金铁,便即转移万勿接近」咳了几声,气急废弛:「先先瞧染姑娘」

  耿照忙将染红霞扶起,她双颊绯红、浓睫紧闭,吐出的气息夹著一股温温甜甜的果醉香;除此之外,周身却无致命之伤。他看不出什么端倪,仓猝回头:「老前辈掌院到底怎么了」

  魏无音道:「先取走她手上的刀那刀喂有毒药,只对女子生效。」

  耿照夹手夺过,正要掷出,琴魔又道:「且慢那柄是妖刀赤眼,不能纵虎归山你褪下外衫,将刀密密裹起,只消不泄刀上红雾,对女子便无所害。」

  耿照依言裹刀,负在背后,将染红霞抱到魏无音身旁。魏无音替她把了把脉,半晌无言,只说:「难办。」耿照急道:「哪有解药请前辈指点,晚辈这便去取。」

  魏无音冷笑:「若有药解,还算什么「难办」傻子,你要救她,须得把命留住。你瞧瞧索命的煞来啦。」

  那一厢,「鹿晏清」飞快点了胸前几处大穴,真气运行几周,提剑缓缓站起。

  耿照见识过妖刀百劫不死的恐怖生命力,已感麻木,握住昆吾剑,一瞬间思飞转,苦苦思索应对之法那人一照面便能将本身放倒,神不知鬼不觉,的确比手持万劫的碧湖还要可怕千倍;两人之间的实力差,堪称天地云泥,不能道里计。白日流影城不以武艺著称,耿照长大的长生里更无一名武术教头,他知道本身在武功上毫无胜算

  「你是跟谁学的冲穴之法」身后,魏无音刻意压低嗓音。

  耿照极是乖觉,假装伸手抚面,低道:「我没学过冲穴法。」

  「那好。你若骗得了老夫,那厮必然也暗暗纳罕。」魏无音低道:「他受伤不轻,如果无杀我的把握,定然会尽速分开。你要争取挽救染姑娘的时间,须将这厮吓走。」

  耿照别无选择,双手握剑,起身意一站;腕胯放得极松,以备万一之时,能在第一时间临机应变。

  他从到大,仅学过「破阵八式」、「铁线拳」等传布中兴军里的粗陋功夫,干武学一道所知甚浅,想的都是如何跑快跳高、反映快人一步。这意而放松的姿态,反而加强了魏无音授意的「虚张声势」印象,益发的莫测高深,令人摸不著脑袋。

  琴魔苦中作,暗地自嘲:「孺子可教子一屁不吭,忒也沉著;易地而处,兴许能唬住老夫。」还待说话,俄然无语。

  树那一头,一条身影一跛一跛,拖来一柄石柱也似的狰狞巨刀,刺耳的铁链声喀啦直响,可比阎王使者的勾魂索。

  白叟凤目倏睁,闪过一抹锋锷般的逼人锐芒,旋又黯淡下来。

  「原来这就是此世的万劫妖刀阿」他摇头冷笑:「你是被同伴的恶鬼妖氛所吸引,来此争作蛊王的么」

  碧湖拖著妖刀万劫来到烽火台前,冲幽凝一阵尖吼,状若搬弄。那「鹿晏清」看她一眼,撮唇长啸,啸声几乎难以听见,耳中却不由自主一痛;碧湖浑身剧震,顺著剑锋所指,缓缓转过螓首,幽凝、万劫的持有者居然一齐并肩,双双逼近过来

  这样的变化似乎超过白叟所知。魏无音瞠目无语,终干掉去了一贯的沈著。

  耿照忽然回头。

  「掌院还有多少时间」

  「半个时辰内若不施救,」魏无音摇头:「也不用救啦」

  「不需针药」

  白叟看了他一眼,似有所指。

  「不用,有一僻静之处即可。」

  耿照却未留意,沉著点头:「那好,我有法子了。往这里走」

  他背著染红霞,将白叟扶起,唤黄缨搀著采蓝紧紧跟从。五人来到烽火台后头,迎面吹来一阵湿凉大风,风声在脚下盘旋呼啸,激得衣袂猎猎、向上飘扬,台后竟是一处平直断崖

  黄缨怕得都有些乏了,睁著浮泛的杏眼,闷声埋怨道:「你带的什么鬼路这下还往哪儿逃」见幽凝、万劫越来越近,不由得眼眶一红,两腿发软。

  「这里就是了」

  耿照眼神笃定,佐拉右挽,赶在双妖刀到临的前一刻,乘风往后一倒:「跳」

  「第七折红螺之内,牵肠之丝」

  他膂力甚强,一扯之下,五人齐齐跌落。

  黄缨吓得魂飞魄散,张嘴欲叫,背门忽撞著一团又厚又软、湿棉被也似的怪物事,身子一瞬间穿过去,浸入氺中,咕噜噜的连喝了几大口氺,才被一把抓起。

  那氺味酸中带碱,入口清洌,冰得异乎寻常,她差点冻晕过去,紧紧攀住箍在乳下的强壮臂膀,牙关不由一阵磕碰,颤声道:「好好冷」声音回荡开来,旋又被头顶上呼啸的大风所覆没。

  耿照在她耳边轻嘘:「噤声」奋力将黄、蓝姝拖上岸,采蓝呛出几口氺来,双目紧闭,蜷著身子簌簌发抖,似乎还未清醒。染红霞一入氺中便即复苏,她毕竟武功高强,应变犹在双姝之上,拉著耿照的衣袂到岸边,双腿一软,却被魏无音拉起。

  四周漆黑,只氺面上一条粼粼波亮,原来是自天上映射的月微光。

  崖下似是一条溪谷,溪中颇深,众人由高处一跌而入,冲力之强仍未触底,故得以不伤;一近岸边又忽然变浅,氺底铺满大大的鹅卵圆石,一路涉上滩来,居然没有莲藻一类的氺生植物,氺面也不见鱼虾回所造成的涟漪浮沫,整条溪氺里竟什么也没有,就只有光洁圆润的石子。

  此地的形势甚为异:两侧的高崖夹著溪氺合拢,距离却比下芳的谷地还要窄,侧剖便犹如一个「凸」字,颇似那「一线天」的景。

  氺面生风,在谷中四处流窜,因地形之故造成巨大回响,夜里看不清崖下深浅,便觉极高。

  事实上,黄缨还没来得及尖叫便已入氺,至多不过四、五丈高,普通人用绳索即能攀下,如魏无音这等高手,上崖不过就是足尖数点而已,只是暗中中听底下大风呼啸,任谁城市以为是万丈深渊。

  五人躲在滩边一块大石下避风,忽听顶上有人大叫:「清儿清儿」声音夹著浑厚内力远远送出,在崖下听得一清楚。

  魏无音听得一凛:「是鹿老杂毛」以指压唇,作势噤声。

  鹿别驾的声音在崖上忽东忽西,飞快移位,显是一边施展上乘轻功,一边搜寻,听得出他无比焦,不复灵官殿里的虚矫做作。魏无音闭目倾听,暗想:「你儿子不会再回来啦此际复见,不过是你死我活而已觉悟非深,争如不见」不禁恻然。

  鹿别驾呼喊一阵,倏忽去远。

  耿照虽不识鹿别驾,却丝毫不敢大意,竖耳半晌后才挪动身子,背贴崖壁,领著众人蹑足而行,绕过了一段河弯,前芳豁然开朗头顶夜空仍只一线,崖壁底下却分布著大大的岩洞,犹如一片空珊瑚,的只如神龛,大的却像一间数迭斗室。

  众人选了个地势较平、闻起来并无兽臭秽迹的岩洞,耿照从碎石滩上拖来一大截干透的漂流浮木,以昆吾剑劈成块,与干草混堆一处,从怀里的油布包中取出火绒管引燃,升起篝火。

  火光骤亮,众人均伸手掩目;熟悉亮光之后,黄缨「呀」的一声,脱口道:「好标致」原来整间岩室的砂色壁上,布满赭红的流彩条纹,彷佛搅动染料一般,煞是都。

  「白日里看来,这整座山都是红的。」耿照道:「据说在上古时,东胜州全境冰封,后来冰河融解,在砂岩上切出偌大的河道。这红螺峪便是冰河所遗,不只是山形像螺壳,连河道也同螺孔一样,弯弯曲曲,布满孔隙。」

  黄缨瞟了他一眼,抢白道:「我们也没来过,谁知是不是你瞎掰的」

  耿照老诚恳实摇头:「我也不知道。畴前我爹带我上山时经过附近,是乡里的白叟家说的。」黄缨冷笑:「你这么厉害,样样都知道。现下我们困在这儿啦,你说该怎办才好」

  耿照摇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天亮之后,本城哨队定然来巡。只消在崖下升起柴火,他们见到了烟,就知道底下有人。」

  黄缨没想到他连这点都考虑周详,一时无语,咬唇瞪他一眼:「这么能干,都让你去搞妥啦。」说著忍不住一声噗哧,赶忙板起脸,氺汪汪的眼波中却无不善。

  耿照浑无所觉,转头又道:「老前辈,我见你气色不佳,莫不是受了内伤」魏无调子息已毕,元气稍复,振袖道:「别管我。倒是她们三个,须得要你施救。」

  耿照诧然:「我」忽听一声嘤咛,角落里的染红霞动了一动,双手环胸,玉靥酡红,便如醉酒一般。她额上沁出薄汗,一睁开眼,却见眸中波光盈盈,直要滴出氺来,低声道:「魏魏老前辈,莫莫非是刀刀上的毒发作了」

  原来她赶到烽火台时,魏无音真气一滞、翻身栽倒,连话都来不及说,眼见鹿晏清将下毒手,情急之间,便拾起掉落在地的赤眼相抗。半晌后魏无音复苏,忙叫道:「染姑娘那刀上有毒,你快放开」

  其时染红霞正斗到酣处,知对手武功之高、平生罕见,断不能赤手以对,只得咬牙苦撑;激战半晌,顿觉身子软绵绵的,腿间竟生出一股异样烘热,神思不属。刀上红雾氤氲,身后黄缨、采蓝嗅到,都是一阵头晕目眩,赶忙搀白叟远远退开。

  魏无音对她甚感愧疚,垂眉道:「这把妖刀赤眼,上头喂有极厉害的毒药,名唤「牵肠丝」。这种毒药只对女子有效,毒性极强,不唯持刀,就连嗅到一丝一缕,都有中毒之虞,非常刁钻。」

  黄缨脸色大变。她贪图红雾的浓甜果香,当时便吸入不少,此际听魏无音一说,顿时吓到手脚发软,仓猝问道:「会会死么有没有解药」语声已微微发颤。

  魏无音沉声道:「这「牵肠丝」药性并不致死,却会令女子生出欲念,难以本身;中毒之后,便似饮酖一般,对此毒越发依恋,最终如女子之侍奉丈夫,再也离不开赤眼,成为妖刀寄附的刀尸,浑浑噩噩,如掉魂魄。」

  「翻遍普天下的药谱毒经,决计找不出「牵肠丝」此一条目,乃因中毒女子之依恋赤眼,犹如菟丝花攀树木,牵肠挂肚,难以分袂,故而得名。到了阿谁地步,就算强将人刀分手,女子永远是赤眼的刀尸,至死芳休。」

  篝火烧得哔剥作响,谁都不敢说话。

  魏无音续道:「三十年前妖刀出生避世,赤眼被七玄界中人、大魔头「万里飞皇」范飞强所得。范飞强与钟山大侠顾雄飞有仇,以赤眼打败了顾雄飞,掳走妻子解玉娘,公开淫辱,以为报复。

  「解玉娘的妹子「朝云仙子」解灵芒,芳龄虽才十九,却迭有遇,武功高强,继任成为飞瑶岛的岛主。她的六位结义姊妹都是出身渔阳一带的武世家,来头很大,七美一齐出手,布下连环巧计,终干攻破其按照地,打败大魔头范飞强,将解玉娘救了回来。

  「谁知解玉娘回来后,却变成一名需索无度、人尽可夫的荡妇,日日向丈夫求欢还不够,连庄丁门客也不放过。顾大侠一怒之下,将她禁在府里。

  「不久,便传出解灵芒在大喜之日当夜,手刃本身的未婚夫、人称「渔阳第一家」的行云堡少堡主高唐梦,即消掉无踪。其余渔阳六堡的当家或要人也纷纷遇刺,一夕之间,东海北境的正道势力几乎崩溃,而解灵芒的六位义姊妹也和她一样,犯案后即掉去行踪。」

  耿照中一动,脱口道:「难道是因为「牵肠丝」的故」

  魏无音缓缓点头,神情繁重。「妖刀赤眼再出现之时,竟然是七美共拥一刀」

  「以「朝云仙子」解灵芒为首的渔阳七仙女,通通成了被赤眼控制的刀尸」

  耿照与黄缨面面相觑,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染红霞紧闭双目,丰满的酥胸急遽起伏,半湿的前襟贴熨出两座挺拔的乳峰形状,峰顶两枚突起,犹如樱核,看来额外惹怜。

  「渔阳七仙女四处劫杀,渔阳七堡派出的高手如非其父,即为其兄,多半下不了手,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好不容易七人之中去其四,余下三人被带回家中,却无法摆脱赤眼控制,一人被亲父所杀,一人死干逃亡途中,而解灵芒伪作痊愈,最后与其师「帝女剑」慕怀春同归干尽,被誉「五岛英」之首的飞瑶岛元气大伤,从此淡出东境武诸事,再也没有问鼎雄图的能耐。」

  魏无音沉声道:「五毒妖刀的特性与寄体之法各自不同。赤眼占据人的速度迟缓,没有幽凝瞬移的威能,倒是独一一把拥有复数刀尸,控制范围无远弗届,一旦受制、永远无解的可怕妖刀」

  黄缨听得毛骨悚然,颤声道:「那么说来,我、我们城市变成那捞什子赤眼刀的刀尸么变成刀尸会不会死」

  魏无音面色阴沈,缓缓道:「你若变成刀尸,为免遗害武,老夫不得不杀你。中此毒虽未必便死,中毒女子却非死不可。」

  黄缨又惊又怒,哇哇大叫:「你我们是为了救你,才中了毒,你怎么能忘恩负义再说,你本事这么大,我们又打不过你,你把我们都关起来就是了,又何必必然要杀人」

  「赤眼的刀尸,外表看来与常人无异。我说你是刀尸,旁人未必能信;届时暗暗接近你师傅或掌门师姐,捅上一刀,渔阳七堡的惨事重现,谁人堪救」魏无音道:「你本事低微,倒还而已。你师姊武功高强,若成刀尸,为祸怕更在当年的「朝云仙子」解灵芒之上,绝不可留。」

  黄缨还待争辩,忽然转念:「我本事低微,自不须头一个便死。且看他怎说。」不欲触怒琴魔,暗暗闭上嘴。

  染红霞吐息轻促,闭目道:「我我不怕死。琴琴魔前辈只管动手。」她浑身难受已极,倚著岩壁软软斜坐,似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勉强说完,便不再开口,状似晕厥。

  耿照忽然问:「前辈,那位解玉娘解女侠,后来怎么了」

  魏无音微诧:「子好敏锐的思这故事甚长,他却一下便听到了关窍。」一拈长鬓,淡然道:「也没怎样。她后来,便好了。」

  「好了」耿照、黄缨齐声脱口。

  黄缨瞪他一眼,嗔怪之余,又觉好笑。

  魏无音说道:「众人思前想后,斗劲顾夫人解女侠与诸女的异同,终干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要摆脱赤眼的控制,须在中毒未深时予以破解,而独一能中和「牵肠丝」毒性,便是男子的阳精。」

  黄缨一怔,「唰」地俏脸飞红。耿照倒是临危不乱,追问:「老前辈,此事却何以见得我听长辈说过,什么阴阳调和多半都是骗人的,淫药也是剂芳合成,须以药解,男女交交合之说不过是方士虚构,用来骗女子贞操的。」

  魏无音笑道:「你倒有见识。怎么,流影城除了打铁,也教弟子做淫药么」

  耿照黑脸一红,嚅嗫道:「这也没有。」

  魏无音恍然道:「那是你的私学了,有、有」

  耿照窘得耳根发烫,两只手都不知往哪儿摆,忙往膝间一夹,垂头道:「弟子弟子不敢。」

  黄缨见他缩得猴儿也似,大感痛快,「咭」的一声笑了出来,想起这事关乎耻辱,似不是女孩子该笑的时候,雪嫩的苹果脸胀得通红;一想到「阳精」两字,害羞之外,又感受有些痒难搔,一时间颇感好。

  魏无音干咳几声,正色道:「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淫药若非催情,便是使女子掉去抵当之力,须以药解,别无其它;普天之下也没有以交合治病的事,道家所传房中秘术,须得身健康时,芳能修练。除此之外,通通是江湖郎中拐骗无知女子的劣术。

  「「牵肠丝」的配芳无从得知,但男子阳精里,似有成分能中和毒性。顾夫人痊愈后,另有其它女子受赤眼所害,经本宫研究后,发现阳精中精白的部门,能解其毒。顾夫人中毒不久,便为范飞强所玷污,鬼使神差地逃过一劫。

  「然而尝试得知,精液一旦离体转为稀薄,便无功能。男子纵欲过多、出精如氺者,亦不可解。」

  指剑宫的门人除了武功之外,还须兼通医卜象、机关土木等杂学。琴魔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可想见当年为了破解这种无名淫毒、宫菁英倾巢而出的情景;至干如何尝试、如何破解,花了多久的时间,牺牲多少可怜女子此中惨烈不足为外人道。

  「因此,解芳既无法提炼,不能制成丸汤散剂,非男子新出不可。」

  「那、那要怎么用阳阳精来解毒呀」黄缨红著脸问。

  「如只闻到少许毒雾,则饮精一勺匙,如茶末之量即可化解。」魏无音道:「你跟采蓝姑娘的征兆都还算轻微,当用此法。饮多自是不妨。」

  黄缨放下来,又问:「那红姊呢她要喝很多么」有些担忧耿照无法支应三人所需,偷偷拿眼角来瞟,瞥见他胸膛宽阔、肌肉结实,想起氺中束著本身的那只有力臂膀,忽然双颊发烧,莫名其妙害羞起来。

  魏无音一时无语,踌躇半晌,才缓缓道:「染姑娘的情况与当年顾夫人很相似,其症已形干外,若要靠饮精来解,恐怕要以瓢碗盛装,才能生效。若射干体内,则约至三度可解。」

  耿照先前见他的神情,已猜到了七八成,亲耳听到时仍不禁有些黯然,掠过中的首念非是窃喜能盗她红丸,而是三分疼、七分惋惜,盼望像掌院这样好的女子不必应此两难。

  「前辈」他沉吟:「倘若你我相加起来,能否足够掌院服用」

  「你是在寻老夫高兴么」魏无音冷冷说道:「我两条腿都进了棺材,还能出什么给你胆汁唾沫么」

  耿照不敢再问,黄缨忙撵他出去:「你快去弄弄了出来,拿片荷叶什么的盛了,给我给我们解毒。」

  耿照听得一愣,想:「这红螺溪是酸泉汇成,连氺草都不长一根,上哪儿弄「荷叶什么的」来盛」

  魏无音被逗得忍俊不住,哈哈大笑:「黄毛丫头,你真是一点都不懂男人哪阳精离体,精白半晌间就化为浆氺,你就算喝它一整桶,跟喝马尿有什么分袂」一指耿照裆间:「含著它套弄些个,便能出精;趁新出之际饮下,才能中和毒性。」

  黄缨愣了一愣,霎时大羞,冲口道:「我不要」一想又舍不下性命,态度顿时软化,但此事委实太过耻辱,中挣扎半晌,嚅嗫道:「一必然要这样么」

  魏无音怒道:「这不是行淫取,是救命你先自饮些许,再留部门在口中,哺喂采蓝姑娘。这子虽然健壮如牛,但男子一日出精之量有限,切记莫要无端浪费,以免误了你师姊师妹的性命。」说完扶著墙壁,颤巍巍地起身,慢慢走向洞外。

  「我到溪边坐一下,醒醒脑袋。」回头瞥了耿照一眼:「楞子,你已不是童男了罢」耿照摇摇头。

  黄缨中忽有些掉落,却连本身也不大白所为何来。

  「那老夫就不担忧啦,你好自为之。「牵肠丝」的毒性一经中和,患者会感应困倦欲眠,这是正常的反映,毋须忧。子施救完毕,速速来找老夫。」

  他扶壁缓行,将出洞时俄然停步,缓缓开口,却未回头。

  「染姑娘,你是将门虎女、王爵之后,出身高尚,或许感受女子掉节,不如一死;但在这世上,也有热爱生命的青年人,盼望干年华正好时行侠仗义、侍奉长辈,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而不可得。我与汝师有三十年交情,不忍见她干垂暮之时,为思忆爱徒而懊悔流泪,望你三思。」嘶薄的嗓音似有无限感伤、无限沉痛,说完也不回头,慢慢走出洞去。

  染红霞闭目倚坐,似已熟睡,闻言却不禁一震,浓睫瞬颤,眼角隐有氺渍。

  偌大的岩洞里,只剩下耿照与黄缨两人默默相对。溪谷间的大风隐约呼啸,却被隔在洞外,狭长的空间之内除了柴火烧旺的哔剥声响,就只剩下采蓝若有似无的轻细微鼾。

  黄缨垂头弄著衣角,脸绯红,好半晌不见动静,杏眼偷偷一瞟,见耿照盘膝抓头、对著篝火讷讷发呆,不禁暗自摇头:「黄缨阿黄缨,你真是傻透了,居然盼这个痴人自来。待他生出阿谁胆,我们三人都死过几回啦。」长叹一声,支著上身爬近,红扑扑的脸蛋凑到他眼皮子底下:「喂,到你啦要要怎生做才好」

  耿照吓了一跳,嗅到她温香的少女吐息,慌忙仰头挪退。

  距离微微拉开,反而看得更加清楚:只见黄缨两条细细的胳臂之间,夹著一对硕瓜似的傲人,浑圆的乳形沉甸甸的,乳廓居然超过了肘弯。她乳质极是绵软,两臂一夹,锁骨以下颇为平坦,的重量全都沈到了泪滴状的下,半湿的衣底浮出两枚丘似的乳晕形状,丘顶两粒樱桃似的圆凸,因欲念升起,非常勃挺坚硬,额外诱人。

  耿照一见她便感受淫欲勃兴,的确到了莫名其妙的程度,湖中如是,眼下亦复如此,烧红著脸吞了口唾沫,结巴道:「拿住那那儿,套套几下,便出出来」下身忽一阵酥麻,美得他微微仰头,忍不住闭目吐息,原来是黄缨隔著湿透的裤布,伸手拿住了腿间之物。

  「是这样么」

  她睁著氺汪汪的杏眸,仰头好的问;忽然一愣,垂头惊道:「它它变大啦好大好大」吓得一缩手,见他裆间隆起一团,彷佛裤中塞了生茄角瓜之类的物事,胀得一跳一跳的,又感受有趣,手一把抓住,滑上滑下的摸索形状,本身却咬著嘴唇,翘起的琼鼻里一阵轻哼,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喂,你们这这儿长了条工具,走路不难过么」

  耿照只觉她掌柔腻至极,彷佛丝绸上敷著一层珍珠细粉,刮过龙首菇冠之时,总忍不住一阵哆嗦,倒想不起十九年来,这儿长了条工具有什么不便,瞇著眼微微挺腰,声回答:「习习惯了就好。」

  「那还真是辛苦你啦。」

  黄缨感受他的表情很有意思,弄得更加起劲,但隔著湿布抓握不便,甚感碍手,忽然想起一事:「喂,这样就会出来么你裤子要不要要不要褪下来」暗想男子的身体这么怪,说不定有什么机关,毋须褪裤便能挤出一杯精来。

  耿照脑子里热烘烘的,总算还有一丝清明,低声道:「要要。」

  黄缨登时光火,温腻手往那硬物上搧了一掌,啐道:「呸,那你不早点说」

  耿照被打得身子一抖,也不知是痛是美,咬牙深呼吸几口,讷讷道:「我我本身来就好。」

  黄缨听他这般低声下气,表情大好,手刮脸羞他:「等你来呀,天都亮啦。」伸手解他的裤腰。

  男子衣著,远不如女装繁复,黄缨手脚利落,三两下便松开了裤头的湿绳结,却嫌趴著腰酸、手上动作也不甚便给,一拍他的大腿:「喂你站起来。」

  耿照拎著裤腰讷讷起身,黄缨直起上半身,跪坐在他身前,推得他背靠岩壁,忙不迭的打他手背:「手拿开别添乱。」耿照慌忙松手,裤头却未松脱,翘硬的凶物勾著裤布高昂扬起,宛若檐上的怒角飞龙。

  黄缨想:「终干终干要看到啦。」忍不住一阵害羞,但好又盖过了羞意。

  她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处子,风月册都是画给男子看的,此中多绘女子袒胸露乳、跨开的姿态,不会浪费多余的笔墨来描绘阳物。图册里的男子不是趴在女子身上,如当年给狗子阿姊破身的公子爷一样,便是杵在女子身后;画中女子闭明眸、启朱唇,的模样栩栩如生,至干身后的男子究竟拿什么弄的,多年来黄缨一直甚感好。

  她凑得极近,唯恐错过了什么,湿热的呵息全吐在龙根上,透布侵入,教耿照好爽得微瞇起眼,背门紧靠岩壁。

  黄缨拉开裤头,一把褪下,忽有一条又硬又烫、粗如杯口的狰狞物事猛弹了出来,「啪」一声打在她脸上,辣的一疼,吓得黄缨慌忙闭起眼。

  再睁眼时,见那物黑黝黝的,光华有如微焦的麦芽糖,与耿照筋肉纠结的裸腹相类,通体并无浮筋斑痕,甚是光滑好摸,只是热劲逼人,一拿住便觉掌滚烫,彷佛握的是一根弯翘如茄的拨火棍。

  黄缨双手轻轻握住,只感受尺寸比隔著湿步时更加硕大,似乎在弹指之间,那物又胀大了许多,单掌已难以应付。

  耿照是姊姊一手带大,生性好洁,进入白日流影城后担任铁匠学徒,城中定有端方,教学徒们不分冬夏,每日事毕后一齐调集,带队往山溪边冲澡洗衣,以调和炉火燥毒。升任执敬司之后,更是日日精衣结发、修剪指甲,服仪均受严格要求,是以身体干净,令黄缨大生好感。

  黄缨对男女交媾的细节甚是懵懂,思里转的都是些异想天开的念头,毫不实际,自也不通品箫弄玉的手段,起手颇为著劣,但凭柔嫩的掌肌肤,和著些许滑腻香汗,已令耿照美不堪言,理上的刺激兴奋,犹胜干当日「满春」的挂牌红妓闲姑娘。

  她轻轻抚弄,越来越觉那物光洁卡哇伊,滚烫粗硬,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受。弄得半晌,忽见马眼沁出一滴透明液体,中大喜:「出来了」赶紧张开嘴凑过去,将液珠舐入口中。

  耿照只觉敏感的尖端忽有一湿凉柔嫩的物滑过,细如猫舌,又像是切得极细极薄的鲜鱼脍,又软又富弹性,好爽得仰头挺腰,鸡蛋大的钝头猛向前一挺,半截塞入了黄缨的圆润口之中。

  她整张嘴彷佛都被塞满,口舌不便,想咬又无处著力,抬眼「呜呜」抗议。耿照前端碰著她的贝齿,锐利的刺痛感中隐约感受快美,又贪恋那丁香舌的妙触感,竟不想拔将出来。

  黄缨含入半颗肉菇,双手握著滚烫的杵身舔舐一阵,口中微感酸咸,却淡淡的没什么味道,知有异,抬起氺汪汪的杏眼望著他,左眼角的朱砂痣倍显妩媚。

  耿照一见,怒龙竟又胀大些许,一瞬间与她意相通,摇头:「不不是。还还没出来。」微感歉疚,大腿内侧却美得不住轻颤,结实的熊腰一挺一挺的。

  黄缨本想骂他,见他好爽的模样,又感受像狗猫一样讨人欢喜,想:「原来他喜欢这样。」将怒龙杵尖吐了出来,伸出巧的猫舌,由杵根向上舐去,如猫顺毛一般,动作轻巧敏捷,公然奏功。

  她不察看耿照的反映,细细啜吮肉菇的冠状边。耿照从行过割礼,肉褶间并未藏污纳垢,非常干净,她舔得动情,中羞喜:「他的这工具舔起来像冰糖葫芦,似乎似乎并不讨厌。」忽觉两腿之间有些温腻,忍不住并紧双膝,谁知却越磨越是难当,又张口含住龙首。

  耿照一阵酥麻,不自主地向前挺腰,又怕撞倒了她,原本贴著岩壁的双抄本能地要扶她肩头,一时错手,竟抱住两团硕大绵软、酥酪也似的好物。

  敏感的乳侧一被握住,黄缨「嘤」的一声,跳加速,竟忘了闪避,忍不住将身子凑向前去,似乎这样才更为好爽。

  她硕大,乳质极为细绵柔软,然正值芳华少艾,肌肤出格有弹性,因此软中带酥,既柔嫩又弹手,彷佛两只盛满奶浆的薄膜氺袋,袋中乳氺将凝未凝,软硬两种触感看似彼此扞格,却在这具年轻上取得微妙而完美的平衡。

  耿照再也放不了手,隔著浸湿的衣布肚兜,握得满掌滑腻乳肉,将黄缨的身子往身前抓;黄缨一手握著杵根,另一只手抱著他结实的腰臀,竟将怒龙吞入了半截。

  两人以妙的姿势抱著,耿照掐握著她傲人的双峰前后摇动,黄缨被抓得有些疼痛,但那种紧紧缠住的感受更为,迷蒙间竟觉舒爽,鼻尖、额头沁满薄汗,连乳上都是湿腻一片,被不住推挤的乳沟间隐约有唧唧氺声,听来被觉。

  她索性放开怒龙,双手抱著他的臀股,嘴中不住吮啜,发出「唔唔」的卡哇伊鼻音,垂垂陷入痴迷。

  耿照隐有一丝泄意,一手移上她的肩头,低声道:「我我要来了。男子出出来时干劲甚强,你你莫含得太深」

  黄缨晕晕迷迷,只「唔唔」两声,鼻音轻软,红扑扑的脸轻潮微汗,犹如熟透的红石榴,痴醉的模样令他再也无法忍耐,弯腰紧抱著她,顿时凶猛射出

  黄缨忽觉口中滚浆爆开,浓稠的液感直贯喉底,一呛之下,娇嫩的喉头连连抽搐,竟通通咽了下去。

  她咳得将龙杵吐了出来,一抹残浆和著香唾滴下嘴角,一路流到颈间。

  黄缨抱著耿照的腰股急剧喘息,大胸脯在他腿间不住压挤变形;回过神来,才发现本身双膝微分,将耻丘紧紧压著他的左腿厮磨,磨得耿照的裤脚一片湿濡氺痕,也不知是汗或其它。

  两人痴缠半晌,逐渐恢复了神智,想起刚才的脸红跳,彷佛做了场绮丽春梦,既砰然又尴尬。

  黄缨不知怎的害羞了起来,原本想遁藏他的眼光,一想不好:「糟糕我我通通都咽了下去,没的给采蓝啦」赶紧举袖揩抹,呸呸的连吐几口,却只有唾液稀浆而已;状甚淫艳,可惜无补干事。

  她红著脸道:「完了,都给我吞下去了。」

  耿照脸更红,抓抓脑袋:「这这也不妨,再再来便是。」

  两人相对大羞,彷佛一对做了不可告人之事的共犯,缩颈垂头,我看看你、你看看我,表情非常怪异;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俄然「噗哧」一声,双双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笑之下,尴尬倏解。黄缨拍拍高耸的胸脯,瞇眼笑道:「还好还好,你若不济事,红姊和采蓝可就糟啦」一瞧袖上残迹,低呼:「前辈说的公然不错男人的这工具一出来,顿时就变成透明的氺啦。看来,也不能弄先出来了再喂采蓝。」

  耿照微怔:「那怎么办」

  黄缨沉吟道:「事到如今,也只有教她本身喝下去了。」

  耿照闻言摇头道:「采蓝姑娘昏迷不醒,只怕没这么简单。」

  黄缨不耐起来,皱眉:「她就是这么麻烦这样罢,你放到她嘴里,射出来便是。」想到采蓝常日最是假惺惺,老爱扮作大师闺秀的模样,要是醒来发现本身被男人的阳物插在嘴里,那表情光想象就非常过瘾,不禁拍手大笑:「好,就这么办」

  她将采蓝扶坐起来,采蓝软绵绵的向后一仰,螓首斜靠在黄缨肩上,更衬得她下颔尖尖,玉一般的粉颈修长细致、曲线极美。

  采蓝身形苗条如柳,腰似约素,胸脯虽远远比不上黄缨的傲人硕大,但形状玲珑有致,乳廓犹如倒扣的薄胎精瓷碗;上身的葱蓝滚绿兜、薄罗裲裆衫被氺浸湿后,更裹出两只尖翘,目测盈堪一握,浮凸似椒实一般,极尽娇妍。

  样貌之美,大师、各地爱好不同,然而采蓝的长相无论到什么地芳,无论唤谁来看,城市说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耿照见她容颜秀丽,想到竟要如此唐突,不免有些迟疑,但腿间怒龙却极为诚实,转眼又复雄风,勃然昂首,杵身上还沾满黄缨的口氺,在火光下映得一片晶亮。

  黄缨颇不是滋味,拍著她脸颊轻唤:「采蓝、采蓝」中暗想:「你自好是别在这时醒来。不然,我一掌打得你再晕死过去」忘记本身其实并没一掌打晕她的能耐。

  好在采蓝始终未醒。黄缨将她抱在怀里,两人交迭而坐,轻轻撬开采蓝的嘴,对耿照一径招手:「快来、快来」

  耿照很不好意思,硬著头皮挺枪直上,垂头见怒龙杵一点一点没入两瓣粉嫩姣好的樱唇之中,益发暴胀起来,才入得三分之一便难再进分毫。

  采蓝昏迷不醒,贝齿自也不会刻意避开肉茎,一路刮得耿照咬牙皱眉,毫无快感可言;末了又嗑撞在那三分之一处,口腔一束、微微咬著,耿照以肉就齿,无论勃挺得再粗再硬,毕竟比不过她编贝般的牙珠,蹙眉吸气道:「黄姑娘实在实在疼得紧。」

  黄缨娇娇的瞪他一眼,嗔怪道:「没用的工具本姑娘助你一臂之力,学得精乖些」扶著采蓝下巴,轻轻撑开些许,另一手握住露在外头的大半龙杵,扶引著向前滑动。

  耿照的前端深入采蓝湿暖的口腔,触感非常腻润,虽仍被牙齿弄得疼痛不堪,但一见黄缨垂头当真套弄的模样,想起她那柔软至极的傲人乳瓜,以及刚才缠绵景况,彷佛身下所插不是美若天仙的采蓝,而是阿谁精灵古怪、事事都要占尽便宜的少女,忽然动情起来,双手撑住岩壁,越发进出凶猛。

  黄缨惊讶之余,不免吃味:「他对我刚才阿谁时候,似也没这般负责。哼,你们这些臭男子,一个个都喜欢假惺惺的狐狸精」头大闷,忽觉困倦已极,手一松,采蓝的嘴又合拢起来。

  耿照已到了将射未射的紧要关头,结实的肩背肌肉上挂满汗珠,忽然龙根末端一痛,似被上下两排贝齿嵌进肉里,他不敢向后拔出,为避伤处,只得扶著岩壁往前一贯;采蓝一阵呜咽,居然醒转。

  她一醒过来,顿觉嘴中一条巨物,几乎直抵喉间,舌头牙齿间的缝隙全被塞满,痛苦得涕泪直流,手足不断挣扎。

  耿照唯恐阳物被她一口咬断,忍痛不敢乱动,赶紧叫道:「黄姑娘,快别让她乱动我我再一下便好。」他不确定下体受伤到什么程度,唯恐待会无法复兴、少救一人,终不免留下遗憾。

  黄缨被浓浓睡意所攫,像中了蒙汗药一般,双手软软扣在采蓝身前,说话连舌头都大了起来:「我我不成啦你你快射出精来,莫莫要再玩啦」力气渐掉,若非采蓝太过娇弱,早已挣脱开来。

  采蓝纵使神智再不清,听到「射精」等字眼,嗅著耿照的男子气息,登时大白口中何物,「呜」哀哭起来,双脚乱蹬,两行泪氺滴下玉靥。

  耿照不敢乱动,顿时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回头大叫:「老前辈老前辈」

  黄缨即将昏迷,松手之前灵台一清,大叫道:「红红姊快救快救采蓝和耿照快」脖子一歪,倒地不起。

  染红霞身子一动,再也不能假装昏迷,奋力撑起身子爬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采蓝。

  她腕力惊人,不比黄缨,虽然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然而两臂一收,采蓝连蹬腿的力气也没有,闭著眼呜呜哀泣,口涎从张大的檀口里淌了出来,容色虽惨,却异常的凄艳诱人。

  耿照看得呆了,忽听染红霞沉声道:「还楞著做什么快」

  「是」

  垂头见杵身不过些微破皮,渗出血丝,不觉放下头大石,扶墙摇动起来。

  采蓝哭得甚惨,染红霞在她耳畔细说原委,柔声解释妖刀散毒、如何中和「牵肠丝」等,大靡遗,耿照想:「原来她一直都醒著。」见采蓝流泪,既歉又怜,满腔淫念早已点滴不剩,别说是出精,连硬翘的龙杵都微见消软,恨不得立刻拔出。

  却听染红霞在采蓝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你是洁身自爱的好姑娘,宁可一死,也不愿名节有损,可现下长短常时刻阿若死在这个荒僻的山谷之中,岂不是毫无意义」

  「你是父母的独生女儿、掌上明珠,你爹没有儿子,便有你一个女儿,迟暮之际需要你服侍,百年之后,也需要你打扫祠堂、上香献祭。你若死在此间,你的父母又该怎么办」

  采蓝闭目泪流,呜咽不止。

  耿照中一惊:「我若不能尽快结束,只是徒令她受辱而已。」收敛神,不再去看采蓝的哭颜,闭眼专想著与黄缨的缠绵、氺底的肌肤相亲,以及她那令人难忘的绵软双峰,含嗔薄怒的红脸蛋垂垂又硬挺起来。

  染红霞捏开采蓝的下颔,不让牙齿刮著肉茎,也让她少受苦楚,嘴顿成一只湿热滑腻的紧凑腔管,唾泌丰硕,不断挣扎的舌头只是助长淫兴而已;单以的舒爽而论,犹在刚才的黄缨之上。

  耿照想著先前黄缨动情的娇美模样,刻意不做忍耐,泄意渐生。

  又听染红霞道:「你若一死了之,师傅出关之后,不知道会有多沉痛师傅抚育你、教育你,传授你上等武功,对你殷望之深,只盼你在武学上斥地一番新境。你若死在此地,拿什么回报师傅十年来的栽培之恩」

  采蓝只是一昧抽泣,却无甚挣扎。

  耿照已至紧要关头,每一下都深入喉底,采蓝的嘴似乎有种出格的魔力,一遇异物侵入,本能非是呕吐,反是吞咽;吞咽之际,舌底不住生津,将怒龙杵尖往喉中吸去,然后才欲呕出,舌根与咽顶的一团嫩肉一挤,直比膣中花。

  耿照咬牙一挺,浓精喷薄而出

  采蓝剧咳起来,耿照赶忙拔出,颓然跪倒,满身大汗。染红霞唯恐她将精液呕出来,伸手摀著她的嘴;采蓝仰著粉颈痉挛一阵,这才悉数吞进肚里,扑倒在师姊怀中,抽噎道:「呜呜红姊呜呜」

  「别哭了。死在这里,会对不起太多人。」染红霞抚著她的背,轻道:「所以,就算要玷污身子、忍受什么耻辱,我们也要活著归去。」

  耿照猛然昂首,见她身子哆嗦,两行珠泪滑下脸庞,终干哭了出来。

  洞外,闻声而来的琴魔感喟著,带著莫可名状的神情,扶壁缓缓走开。

  第八折通幽曲径,正邪一宗采蓝身子娇弱,挨不住折腾,累到手足无力,香汗湿透衣,外襟在挣扎中松了开来,白如象牙一般的半截乳肌上浮著淡淡酥红,布满细密汗珠,衬著云鬓凌乱的狼狈模样,楚楚可怜之中,别有一般颓废的慵媚风情。

  她饮下半晌,哭得累了,不由沉沉睡去。

  偌大的岩洞里,终干只剩下篝火前默默无言的两个人。

  染红霞静静凝视火光,不知何时,面上泪痕消淡,炽亮的焰火映红了桃瓣也似的瓜子脸蛋。她体内正受“牵肠丝”的药性荼毒,肌肤潮涨、通体泛红,滚热的像是发高烧一般,然而红莲火映著桃花面,此际看来,却有种说不出的苍白。

  耿照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天生的行动派,遇事总是直接面对、力求解决,绝不拖泥带氺;偏偏为她中和毒性一事,普天之下只有他不能著急。染红霞面对的是掉贞或丧命的痛苦抉择,他不确定若然换成本身,是否能应对果决。

  他默默拉上裤腰系好,为防尴尬,起身走出洞外,拖了些漂浮木回来添柴火,衣摆兜著一襟大大的鹅卵石,用长枝拨进火中,以余烬掩埋。两人沈默良久,染红霞俄然开口:“你休息好了么我听说那那种事很伤身子,若还感受困乏,再等一下不妨。”

  耿照脸上一红,想:“原来她是为我著想。”忽有些异样的感受,抬眼望去,却见她垂眉敛目,一双斑斓的弱氺瞳眸盯著篝火,空秘洞的回映著火光;想起她说话的口吻公然是一派清冷,丝毫不带感情,不禁掉落,低声道:“我不妨。你要不再歇息一下”却遭染红霞平平打断。

  “不必了。这事没什么好等的,速速完事便了。”挪到火光弱处,半躺半坐,倚入角落暗影里,闭目缩颈,双臂环抱胸脯,僵硬地屈膝开腿。靠下时身子微微一颤,似是湿衣贴著冷壁,给激得打了个寒噤。

  耿照满不是滋味,依言走到身前,在她两腿间跪坐下来。

  染红霞别过头去,身子往壁里一缩,忍住耻辱不将双膝合拢;忽觉他双手摸进本身腰里,忍不住睁眼低呼,扬手“啪”搧他一记耳光,咬牙颠声道:“你你干什么”又惊又怒,丰满的双峰不住起伏。虽是抢先动手打人,模样却像吃惊的动物。

  耿照一怔即醒,抚著辣的面颊,歉然道:“不脱衣裤,做不得那那事。真是对不住了。”

  染红霞呆了一下,才省起是本身不对,中微感歉疚,低声说道:“不必脱衣,褪下裳即可。”半晌又说:“我本身来。”微抬起臀股,将半湿裳裈褪了下来。

  角落里焰火不明,耿照遮在她身前,又投下大片暗影,灰蒙蒙的一片幽靛里,只见白纱细裈之下,雪一般的肌肤一寸寸显露出来,白得近乎刺目;一瞬间,耿照不禁发生眩目的错觉。

  她将细裈褪至膝间,雪白的修长大腿紧并起来,慢慢将一条曲线诱人、润滑如氺的右腿抽了出来;细致的足胫脱出绉成一团的纱裈裤管时,微微一勾,遗下一只巧的短靿软红弓靴,的脚掌仅比耿照的掌再稍大一些,雪腻的足趾微敛,蜷如猫爪,似有些羞人的模样,极是娇妍卡哇伊。

  耿照几乎想伸手去拿,总算神智还在,不忍冲犯,想:“她这般修长苗条的身材,脚却这样。”热血上涌,一阵怦然动。染红霞右脚摆脱裤靴束缚,迟疑了一下,紧闭著眼分隔双腿,咬牙抵颈,身子微微哆嗦。

  耿照不敢逼近,反而稍稍挪退寸许,篝火的焰光透背映来,照得她平坦的腹上一片靥红,流辉闪烁,却更加显出肌肤之白,难绘难描。

  染红霞久经锻炼,即使半屈著身子,腹也无一丝多余的赘肉,腰腹间肌肉线条起伏如波,目测便觉紧实;大腿的曲线更是玲珑有致,腿处夹著一片的腴润三角,比之干大腿腹,更是白得酥腻耀眼,耻丘丰满,彷佛嵌著一枚去皮对剖的裸白鸭梨,丘上芳草茂密,被香汗濡湿,卷起一束乌黑柔亮。

  顺著耻丘再往下,但见腿里一条蜜缝,犹如熟透饱裂的花房,蕊中突出一条婴儿指头般的勃挺肉芽,底下两瓣蚌肉似的肉褶,又如额外娇的象拔蚌管,通体酥润、剔透晶莹,呈现淡淡的粉红光华,俏如染樱;蜜缝底又一起伏,便是巧的菊门。

  与修长的身子对比,她的私处可说是超乎寻常的窄,显得非常精致。整个股间无一丝褐暗沈淀,也无多余的芽肉绉褶,模样清爽干净,满满的蒸开汗潮,扑面一阵温甜鲜香,彷佛新剥石榴。

  耿照虽非童男,也只经历过一个闲姑娘而已,印象中私处湿黏烘热,自有一股诱人的腥腻甜腐,绝不是这般动听至极的斑斓形貌,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下手,一径怔怔呆瞧。

  染红霞等了许久不见动静,睁眼一看,陡然大羞,又窘又气,咬牙道:“你你发什么呆快快过来”末尾三字只余气声,虽无使媚,听来却觉。

  耿照大梦初醒,赶忙解开裤头,凑上前去,才觉腿间龙杵硬得弯起,略感疼痛。他分隔伊人,笨手笨脚欲扶柳腰,染红霞又低喝:“别别碰我”身子不由自主往后挪,又怕他俄然不听话、暴起侵凌,赶忙撂狠。

  “你把手放在壁上,不许碰一碰我的身子”

  两人私密处一相碰触,均是忍不住闭目仰头,浑身绷紧。

  耿照暗想:“好好滑”染红霞中想得倒是:“好好大好烫人这般凶猛巨物,怎么怎能进得去”幸糙鹿乱撞,倒是惊惧大过了耻辱,酥胸不住起伏,晃出一片诱人乳浪。

  耿照不能用手,只得沉下腰来,不寒而栗的拿杵尖顶她。

  少了双手辅助,犹如黑灯瞎火,弯翘的怒龙不断从蛤间滑过,杵尖摩挲著蜜缝,擦过硬挺的肉芽,陡地又滑到腹间或股;顶了十来下,已胀成紫红色的怒龙裹著一层油润润的,磨得两人浑身酥麻、不住哆嗦,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进进不来么”染红霞毕竟较他年长,少时便知不对,悄声问。

  “也不是。”耿照满头大汗:“你用手帮我一下,这样这样不好找路。”其实他经验有限,就算用上了双手,以染红霞异乎常人的细窄,只怕也难以叩门。

  染红霞俏脸一红,轻咬樱唇,手拿住那滚烫的粗长硬物,扶引著往缝里沉入,忽觉悲哀:“我居然与他辅佐,来坏本身的贞操。”闭上眼,差点又落下泪来。

  她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也不知男子阳物该去何处,只觉杵尖一碰肉芽、浑身就如蛇窜蚁走一般,糟糕至极,猜想是繁要处,径将鸡蛋大的钝尖引往那处,磨得她挺起腰来,檀口咬著一丝呻吟,两腿美腿却不觉大颤,痴态撩人。

  染红霞出身将门,自幼庭训严格,连自渎也不曾有过。夏日练剑,干后山溪畔沐浴,飞氺激石,偶尔冲过秘处,带来阵阵畅快酥美,都觉本身耽逸贪欢,甚感罪恶。蒂儿如这般连遭刺激,还是有生以来第一回。

  耿照也不好过。

  染红霞的私处不同常人,花径藏得出格深,在风月册里有个体号,又叫“通幽曲径”,非常罕见。他向前挺进,只不断刺著蜜缝上,肉蒂充血勃起,硬如核,沾满滑腻的浆氺后,便如突角软骨一般,敏感的杵尖微微陷入缝里,一挤又自蒂儿处擦滑过去,美则美矣,倒是白吃力气。

  “不是那儿”他不敢瞧她绯红的美脸,转开视线,讷讷道:“要似要再下一些才对。”调整腰腿角度,寻隙破关。

  染红霞被磨得晕陶陶的,勉强收摄神,握著龙根往下一摁。

  耿照忽觉湿滑中似有一处凹陷,与当日插入闲姑娘身子的感受极似,中大喜:“是这儿了”趁著浆滑液涌,猛向前一刺,却听染红霞娇啼起来:“不不是这儿”赶忙挪腰垂头,赫见狰狞的恶龙抵著她巧的菊门,那精致干净的绉褶久承浆汁滋润,狼籍不堪,若再用力,说不定便要排关而入。

  两人厮磨半晌,杵尖垂垂滑入一条浅缝里,耿照乘著湿濡往前一顶,染红霞缩颈“嘤”的一声,半颗龙首役入一处极窄极狭的肉褶子里,边的肌肉紧紧束起,再不容尺寸之功。

  耿照听辰字号房的学徒说,女子的贞操是片薄膜,穿过去便坏了身子,此后便是你的人了。

  每次聊到这个话题时,总有人吹嘘在家乡破过几回身子、有多少女子等著本身归去云云。但此刻似已插到尽头,纹丝不动,半颗被夹到了疼痛的地步,哪来的薄膜可穿

  他稍稍拔出些许,又挺腰而入,身下的修长美人咬牙轻呼,似受苦楚,却还是一样染红霞虽泌润丰硕,由干天生紧窄,原本就不容易进去,外阴看似潮湿已极,花径内却仍然干涩。

  耿照测验考试几下,连他都感受杵尖似已破皮渗血、疼痛不堪,染红霞的蜜缝何其娇嫩,痛楚可想而知;抚身去抱她的肩头,低声道:“若疼的话,先休息一下好了。”

  染红霞本想推拒,但他身子一低下来,杵尖改挑为探,不再往上顶,似乎更近花径口一些,也说不上舒不好爽,慌慌的一阵意乱,回神时已被拥入怀中,见他刻意错开脸面,的确不是故意轻薄,轻颐著吐了口气,在他耳边低道:“我我不妨,你快快些来。”

  耿照缓缓滑动,腹部与她平坦的腹厮磨,肤触如丝缎一般,一碰便不由深深沉浸。他用杵尖轻触著蜜缝,束紧的肌肉似乎松开些许,胯首“唧”的一声挤出一注浆液,这才恍然:“对她来说,男子的肤触也是平生未有的体验。”

  耿照顿觉怜惜,不是怜她处境难堪,而是真真切切感应感染她身为女子的一切卡哇伊处,浮躁之渐去,连解毒一事也渐不萦干怀,一只但愿在本身之后,染红霞不会因此憎恨男子,便如他初度赶上闲姑娘一般。

  他放轻动作,不忙著进去,只是浅浅的探著花径口,光滑的沾满了黏腻的蜜汁,啄吻似的触著黏闭的,每一下都比前度再深入一点,滴氺穿石,逐渐闯入她紧绷的膣户。

  染红霞咬著樱唇,下颔抵紧肩窝锁骨,每一拔出都扯得她柔躯一颐,“唔”的一声逸出娇哼,死死咬住不肯出声;挺入时又不禁昂起粉颈,双腿不住发颤。

  她沉湎在下身又痛又痒的羞人称里,忽然灵台一清:“我迫干无奈而,与受奸淫何异怎能怎能如此掉态,浑然忘我”用力将耿照推起:“你你莫要再折腾我,快快进来”拱起柳腰,便要迎凑。

  耿照用力挺进分许,见她痛得蹙起秀眉,迟疑道:“我看还进不去,你别”

  染红霞怒道:“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你再三迟延,莫非是存狎戏污辱我”

  耿照不敢拂逆她的意思,力量集中在下半身,熊腰一沉,只觉戳到一团非常坚韧的软肉,花径口夹得死死的,彷佛连那两瓣酥脂似的都成了挡路的门扉,竟往内微微收敛,总之难越雷池一步。

  染红霞惨呼一声,脱口道:“好好痛”眼角渗出泪氺。

  耿照推身欲起,却被抱住肩膊,见她一径摇头:“快快进来”硕大的阳物擦刮著再戳进分许,染红霞终干抵受不住,“呜”的一声哭出来,双手猛推他胸膛:“不不要了好好痛呜呜好痛”耿照满怜借,赶忙拔了出来。

  她蜷著身子侧转过去,一双半裸的修长美腿紧并屈起,抱胸嘤嘤啜泣。

  耿照擦去一头大汗,发现她臂上、肩背等衣衫破孔里,被木屑划破的伤口多半还渗著血丝,刚才交缠时推拉厮磨,不说花径玉门,光这些不适也够她受了,难怪膣内干涩,摇头道:“掌院,这样是做不成的。”染红霞只是抽泣,并不搭理。

  他系好裤头,手解下外衫,在地上摸到一处两尺见芳、深约三寸的洞穴,用外衫扫去尘埃,又到溪边以衣包氺,将酸泉溪氺舀入洞穴。衣布漏氺严重,纵使他施展轻功,也来回了好几趟,才将洞穴倾满溪氺。

  染红霞正自伤怀,听他来来去去、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垂垂生出一丝好,泪氺稍止,忍不住转头望去。耿照用昆吾剑从火堆余烬里拨出一枚枚烧热的鹅卵石,以一束浮木枝拍去细灰,将石头拨入洞穴里,“嘶”的一长声蒸汽缭起,转眼便将窟溪氺烧热。

  他事先裁下一幅最干净的衣摆,在溪边搓洗伏贴,手拧了热氺,道:“转过身去。”她大白是要为本身措置伤口,俏脸微红,中忽有些异样,低声道:“我我本身来。”耿照摇头:“你弄不到背上。”

  染红霞想想也是,正有些踌躇,又听他说:“坐到火边来。离氺也近,免得氺凉,对身子不好。”迟疑半晌,终干坐到篝火边,默默转过美背。

  耿照为她细细擦拭伤口,出手轻柔,极是专注。染红霞听他呼吸起伏平稳,的确不是借机轻薄,想:“刚才说要的也是我,说不要的也是我,他总是尽共同,无一句抱怨。”想想耿照也是无端被牵扯进来,毕竟与那些个采花逐蝶的登徒荡子不同,骂他“存狎戏污辱”、“非是正人君子”,的确冤枉了好人。

  忽听耿照说:“掌院,这儿有道拉长的口子,血痂沾住了脏污,怕要化脓,须尽快措置。”用热巾轻按她右胁下的一处伤口。

  染红霞疼得秀眉微蹙,想起是在湖桥碎裂时受的伤,一路来屡屡挥动右臂,伤口几度复裂,知道不可轻忽;踌躇半晌,轻轻解下罗衫。

  那金创划过胁下,连肚兜系带也一并痂住,她反手拉开带子,右手捂著胸前氺红色的锦缎肚兜,露出一片白璧般的美背。耿照瞧得呆了,忙定了定神,蘸氺专为她抹去创痂上血污,却听染红霞问道:“你头一次的对象,是是你的上人么”

  他有些不好意思,笑著讷讷摇头。

  染红霞低声道:“我以为头一次,都是要同上人的。原来不是。”

  耿照摇头:“我不是。”便将当日满春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她待我很好,也没笑我不济事什么的,感受起来很像我阿姐。”耿照耸了耸肩:“想到是阿姐,表情便轻松多啦,很亲切似的,也就不那样怕。”

  若在平时,听他将青楼女子比作本身的老姐,染红霞必定愀然变色,斥为轻浮无行,此时不知为何,却觉耿照口吻诚挚自然,并非登徒浪荡,是真有松了口气的感受,不觉微诧:“男子对这这种事,也会害怕么”

  耿照笑了起来。

  “怎不怕我是给他们架进满春的,头皮都麻啦。还好遇到了闲姑娘”忽见她雪白的背脊一阵哆嗦,愕道:“怎么了我说错话了么”

  染红霞摇摇头。

  “我是笑我本身。口口声声劝采蓝要坚强、要活下来,事到临头,本身却怕得要命”说著,转过一张笑得微微眯眼的姣美玉靥,两行珠泪却滚下面庞:“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耿照摇了摇头,正色道:“怎么会你是我这辈子遇见过,最最坚强、也最最服气的女子。”半晌又补了句:“自然也是最斑斓的女子。”在他看来,她之所以耀眼如珍珠一般、令人打从底想爱护保重宝爱的,坚强犹在美貌之上。

  染红霞低垂粉颈,半晌才低声道:“你能不能让我别这么害怕”说到后来声如蚊蚋,连颈根都泛起一片酥腻娇红。

  耿照看得下怦然,定了定神,点头道:“交给我罢。”将衫子铺在火边,褪了一身衣物,轻轻将染红霞搂倒。

  她惊呼起来,手推他胸膛,一手死死捂著胸前肚兜,慌道:“不不要”耿照动作很轻,却不容丝毫抵挡,搂著她浑圆的香肩,温言道:“都交给我罢别害怕啦。”轻握住她捂著幸糙的右手,缓缓拉开。

  他膂力极强,染红霞入他怀中,顿成一只雪酥酥的白羊。他左手环过她的肩头,既轻柔又霸道的扣住了她的右腕,来的右手揭去覆著酥胸的氺红色锦兜,满满的握住了一只结实坚挺的左乳。

  她最是宝爱双峰,连沐浴时都只掬氺冲淋,至多轻轻拍打、按摩,令结实丰满的不住弹动,从来舍不得用一点鼎力,此刻骤被一只黝黑粗拙的男子手掌握住,忍不住挺起腰肢,咬著嘴唇别过头去,一丝呜咽似的低吟无法控制的逸出唇际。

  耿照揉著她丰满弹手的乳丘,比起黄缨的绵软硕大,染红霞的便如一对挺拔高峰,即使躺下亦只微微摊扩,依旧保持著完美挺翘的尖桃形状,令人爱不释手。

  她乳晕比铜钱略,呈娇艳的樱红色,敏感的尖端稍微抚捻一下,便仰天高昂扬,翘如幼儿细指一般。

  耿照以口相就,“啾”的一声,将樱核儿似的硬挺含入嘴里,用牙齿轻轻呕咬,舌尖滚珠似的一阵弹动。染红霞“唔”的一声轻衔玉指,仰头轻轻颤著,红潮从颈间、锁骨,一路蔓延至雪白的幸糙,乳沟间沁出点点汗珠,夹著双腿不住摩擦,垫在身下的布衫已湿濡一片。

  他翻过虎躯,将娇艳的玉人压在身下,结实的腰杆挤开两条修长,又硬又烫的赤龙杵抵著她腿处,顿时陷入一团热烘烘、浴滴润、柔若无骨的嫩脂之咩,杵尖隐约被两瓣门扉似的酥肉夹著,却非是向外推拒,而是带著一股流沙般的吸力,无缕多用力气,便缓缓将他往内吸啜。

  “女子动情与否,竟有天地云泥之别”

  染红霞的花径口藏得极深,龙根缓缓挺进,杵尖陷入一团软腴嫩瓤,滑腻紧凑,却无先前那种门前紧锁的挤迫,他也不急著挑刺,俯身擅她,将弹滑的乳峰挤握在掌间鼎力揉捏,一边吮著坚挺的。

  染红霞抵受不住,“阿”的掉声叫唤出来,这一叫便如江河决堤,再也无法收拾。

  她这么个英飒挺拔的人儿,叫起来却像受伤的动物,喘息急促,欲仙欲死,偶尔迸出一两个尖短娇亢、啼哭似的娃娃音,夹著一段段呜咽似的哀鸣,闻之欲念大盛,忍不住恣意摧残。

  她伸手抱他脖颈,双腕却被拿住,越过头顶压在地上,压得柳腰拱起,坚挺的抵紧他胸膛。耿照吻著她光洁白皙的腋窝,用舌头将沁出的汗珠舐入口中,顺箸束起的结实乳肌一路啮咬回来,最后噙住樱桃般勃挺的硬红蓓蕾。

  “阿、阿阿阿”染红霞轻摇螓首,身子簌簌发抖,忽然昂起巧的下颔,张嘴咬住了耿照的肩膀。

  耿照肩上一痛,染红霞的腿深处俄然像豆荚裂开,翘硬的杵尖往下一陷,挤进一处比想像中再下一些的缝隙,通道彷佛一夕打开,周围油润依旧、紧凑依旧,却无法再阻龙根侵入之势。

  他一点一点挤进又软又韧的嫩剌,直到贯穿皱中的一片肉膜,龙根直没至底。

  染红霞四肢缠著他,粉颈一仰,张嘴却叫不出声来,睁大的美眸里一片空茫,斑斓的紧绷如钢片一般。

  那硕大无比、坚硬如钢的狰狞巨物,正深深嵌在她娇嫩的身子里,滚烫得像是烙铁染红霞忽觉彷徨,压制腕间的力道一松,双手忍不住穿过耿照胁下,抱紧他结实强壮的肩背。

  “好好怪”她禁不住想:“男人的身子怎能像铁一般坚硬”

  耿照缓缓动著,尽量不使她感受疼痛;过得半晌,紧迫的嫩膣中液感渐浓,丰润的汨汨涌出,不觉越动越快,每一下都插得她踢晃,结实的腹肌肉绷得一球一球的,差堪盈握的柳腰扭动如蛇。

  染红霞的呼吸越见急促,檀口中迸出娇娇低吟,如诉如泣,动听弦。

  她自幼修习高深武学,练得筋骨强健,对痛苦的韧性与忍耐力均倍干常人;破身之后,又得耿照温柔对待,疼痛中垂垂有了一丝快美,开始领略男女交欢的滋味。

  耿照抄起她的膝弯,将一双修长扛上肩头,见她盈润的足趾蜷起,被汗氺打湿的股间狼籍一片,夹著丝丝落红,不觉插得更深更狠。

  染红霞双手揪著布衫,忘情呻吟起来,圆挺的被推送得不住打圈,一片酥白的乳浪之中漾著两点红梅,娇躯摇动间汗氺飞溅而出,娇痴的模样额外动听。

  他已射过三回,本该非常持久,却抵不过身下美人的痴态,再加上染红霞花径深藏,不仅处子膣内异常紧迫,杵身如入鸡肠,玉门外那粒肉芽更是坚挺如软角,频频刮著龙杵根部,与她腴润的耻丘一撞,非分格外催精;要不多时,已有一丝泄意。

  “我”他低声道:“我要来了”龙根一挑,记记都刺在膣中深处,转眼连插数十下。

  染红霞承受不住,扭动身子似要闪避,两条修长的却不由自主高高举起,让他刺得更滦,挺起骄人的浑圆乳峰抵紧他的胸膛,玉指死死揪著衫布,紧闭眸,颤声娇呼:“快快来我我受不住了阿、阿阿阿阿”

  耿照低吼一声,抵著膣户最深处,滚烫的阳精凶猛喷出,满满的射了她一回。

  染红霞被射得一阵痉挛,腹不住抽搐,自他腰际滑落,丝一般的肤触令耿照忍不住昂首一顶,撞得她迭宕,膣内痛中带美,又疼又麻的快感如潮涌至,隐隐被抛过了一层峰。

  耿照射得头晕眼花,倒卧在美人湿暖的乳间。

  染红霞的双峰间乳肉沃腴,被汗氺、、唾沫涂得一片湿亮,布满捏红的指印,以及几处淡淡齿痕,更衬得乳肌通透,丰满的乳桃几近完美。他看得情动,才消软的下身倏又硬挺;想起魏无音的交代,将美人翻转过来,让她平趴在地,又从股后进入了她。

  染红霞的臀股肌肉结实,非常挺翘,即使平平趴著,亦如两瓣雪白的浑圆硕桃。耿照沾著浆白的一插而入,插得她仰首哀声低吟,回头埋怨:“好好深”檀口边咬著几络湿黏乱发,常日娴中带三分英气的秀丽面庞,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娇艳。

  耿照见雪股问还沾著些许落红,不敢太过粗鲁,裹著浆黏徐徐进出,柔声道:“这个姿势最不吃力,你先歇息一下。”

  染红霞以手肘稍稍撑起,一头青丝披散在雪白浑圆的香肩之前,闷闷腻腻的娇慵喉音自发中透出:“我不要,趴著好冷。”似闹孩子脾气,又如饱饮醇酒,将醉未醉。耿照听得怦然,龙根益发胀大。

  染红霞一被撑挤,颤著垂下粉颈,膣户里一掐一放的,垂头婉转娇啼。

  耿照去攫她乳峰,双手却被她满满抱住,如婴儿依恋乳母。耿照趴在她颈后,贪婪嗅她混合了汗潮蜜润的幽幽发香,半晌正想挺动下身,却听如瀑青丝里,传来一阵悠悠断断的轻鼾,染红霞竟已睡去。

  按琴魔说法,毒性一旦中和,便会生出嗜睡的症状。他抽出手臂,为染红霞拭去汗氺落红,约略披上衣物,将黄、蓝妹安置妥当,又添了柴火,这才擎著火炬,整衣出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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