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_冬暖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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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唐修怀孕已四月有余,因为身体底子单薄,保胎一直困难,唐蓁挣开他那一下,他小腹就隐隐作痛,加上膝盖刚刚磕到了,他站也站不住,就撑住旁边的沙发,缓缓跌坐在了地上。

  他怀孕之后经常小腹痛,慕如静说是体质问题,只要不出血就没事。

  就是,有时候真的很疼。

  窗外仍旧是大雨倾盆,他疼得动弹不得,捂着肚子靠着沙发蜷缩着,脊背轻轻发抖,时不时的闪电映得他布满冷汗的脸惨白得像纸一般。

  这么大的雨,蓁蓁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家。

  他拿出手机拨唐蓁的号码,唐蓁没有接。

  他没存秦柏书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爸爸出差有没有回来,就只能选到了妈妈的电话,却半天没敢按下拨号键。

  他擦了擦快要滑进眼里的汗水,把捂着肚子的手也抽出来,吃力却很迅速地编辑了一条短信。

  【妈妈,我做错事情惹蓁蓁生气了,她在我家这边,你让柏书过来接一下她,外面下很大的雨。看到的话回复我一下可以吗?】

  他点了发送之后,才拨通辛愿的电话。

  辛愿很快就接通了,快到唐修没什么准备,愣了一下才局促地道:“……妈妈,你看一下……短信。”

  “我刚收到,还没来得及看,怎么了?”辛愿迟疑了片刻,又道,“电话里不能说吗?”

  “你看一下就好……没什么事,我先挂了,”辛愿平和得称得上是温柔的语气让唐修更加不知所措,他攥紧了腹部的衣料,哑声道,“妈妈再见。”

  他不敢跟辛愿讲话。

  他已经做错事情把蓁蓁气走,就是因为说话不经大脑,他怕电话里再说错什么,会惹妈妈生气,所以才先斟酌字句发短信,再电话提醒她看短信。

  但她……还是会生气的吧。

  他那样伤害蓁蓁,妈妈知道一定心疼死了。

  他也心疼死了,他就该是个哑巴才好。

  他真的越来越做不好,明明最怕蓁蓁受到伤害,可事实上他也许是让她最难过的那个人。

  手机震动起来,是辛愿回了短信:柏书一直在楼下等蓁蓁,已经接到她了。

  他想回复一句什么,最终却又没有,默默地把手机放在一边,靠着沙发缓了好一会儿,等到肚子不疼了,他便撑起了身子,去给自己做饭吃。

  灶台上摆着很多已经洗净切好等着下锅的食材,都是唐蓁喜欢的,有很多都是他吃不了的,基本上一吃就吐,他只能把一大半食材都用保鲜袋裹起来,放回了冰箱里。

  剩下的玉米、红枣、山药、猪肉碎,他用来给自己熬粥。

  “你有一个可讨人嫌的爹了。”

  他开始跟肚子里的小东西说话——事实上是自言自语。

  “你爹允许你嫌他,但是要记得他爱你。”

  “好吗小兔崽子?”

  自然不会有什么回应,唐修对着空气发了会儿呆,拿出手机给姜默发了条微信。

  【你说,咱以后的孩子,叫什么比较好?】

  姜默一直没有回。

  聊天界面往上翻,分开以后他给姜默发的几十条消息,他一条都没有回过。

  如果不是姜诚坚持给他报平安,他觉得自己大概早就疯了。

  就算是现在这样,姜诚每天都跟他保证一切安好,他也觉得度日如年,因为除了“一切安好”,别的姜诚一概不向他透露半个字,他什么都做不了,连找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

  阿毛没想到姜老爷子这次会发这么大的火,姜默不过就是让自己代劳接了个人,老爷子打了他一顿鞭子打得皮开肉绽不说,还把他关进了惩戒室的水牢里。

  水牢本身没什么可怕的地方,就是一个池子里盛着温度极低的冰盐水,可怕就可怕在人都是被打得遍体鳞伤之后才会被关进水牢。

  冰冷的盐水毫不留情地侵入血流不止的伤口,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阿毛去水牢接姜默的时候,一直不停打寒颤,一是因为这地方实在冻得慌,二是因为他很怕看到一个半死不活的姜默。

  但他找到姜默的时候,他只是拿着个手机在水池边上坐着,除了脸白得像鬼,模样与平时并无二致。

  “哥!”阿毛连忙跑过去,把带来的大衣披在他身上。

  周身骤然回暖,姜默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颤了颤,他眉头紧蹙,低下头闷声咳出一口血。

  阿毛睁大眼睛:“哥你怎么了哥?!”

  “别吵,”仿佛还有血堵在喉咙口,姜默的声音又闷又哑,“淤血。”

  阿毛连忙递了纸巾过去。

  姜默用纸巾按着唇角,低声咳了一阵,便把纸巾揉成一团丢掉:“有烟吗?”

  阿毛愣了愣:“哥你还、还抽烟啊?身上的伤怎么样?”

  姜默冷冷地看着他。

  “有有有,有烟。”阿毛找了烟出来,点燃递给他。

  姜默叼着烟,把充满尼古丁的滚烫烟雾深深吸进肺里,再缓缓吐出来,火辣辣的温度从肺部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这才觉得之前几乎冻僵了的身体真正地暖了起来。

  他咳嗽两声低下头,看着手机上姜诚给他发的短信:“哥你放心吧,我看着嫂子呢”。

  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步伐缓慢却稳健地朝水牢外走去。

  阿毛亦步亦趋地跟着,看他脸色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就抓耳挠腮地问:“哥,为啥老爷子这次发这么大火啊……”

  姜默轻描淡写地解释:“因为我的问题,让他误伤了阿诚。”

  他知道老爷子在警告他,再把姜诚牵扯进来,他的下场会非常惨烈。

  “这……动手的人是他,自个儿冲出来的人是小公子,哥你太无辜了吧,”阿毛忿忿不平道,“不能因为不是亲生的就这样吧。”

  “这不是很正常?”姜默瞥了他一眼,用看白痴的眼神,“你自己的亲生儿子,你不当宝?”

  “我又没儿子!”阿毛梗着脖子道。

  “那你扯几把淡呢,儿子都没有你哪来的发言权,”姜默懒得理他,觉得烟抽完了又开始冷,就伸手摸出他口袋里的烟又点了一根,“梁岩那个憨批玩意儿,这两天是不是要去砸郭家在西郊的场子了?”

  “按照他之前的说法,是的,”阿毛跑到轿车旁边,替姜默拉开车门,“哥你坐,我开车。”

  “嗯,”姜默掩唇低咳了两声,坐进副驾,等阿毛坐进来继续道,“那我让你办的事儿你都办好了?”

  “办好了,西郊那个笙歌夜总会——就是郭家的据地,现在四周都是我们的人了,就等着梁岩闹事儿的时候接应他了,”阿毛道,“不过哥啊,这郭家虽然平日里没什么本事,只会欺负平民老百姓,但莽起来却还是有点东西的。他们两家要是实打实地干起来,郭家基本完蛋,但梁岩也得吃不少亏,照你现在的路数,不应该坐收渔利吗,去趟这浑水干嘛呢。”

  姜默开着车窗,单手支在窗沿上,夹着烟慢悠悠地吞云吐雾:“还不是因为梁岩那个憨批,现在都还疑神疑鬼。很快就要去接锡坤了,我得稳着他的心——他吗的,开窗怎么这么冷呢?”

  “那关窗?”

  “你关尼玛呢关,关窗了老子怎么抽烟?”

  阿毛挠了挠头:“不……不抽了呗。”

  “不抽更冷,”姜默郁闷地道,“还是开着窗抽吧。”

  “哥你还冷啊?我从水牢出来了就呼呼直冒汗……你是不是伤到底子了?”阿毛担心地道。

  “不至于,就是一时半会有些缓不过来、咳咳——”姜默摇了摇头,又咳了一阵,越咳越难受,就掐灭烟蒂关上车窗,哑着嗓子道,“算了,我睡会儿,你有事喊我。”

  —

  唐修走到跟姜诚约好的地方,看见某人西装革履地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树杈子戳地上的蚂蚁玩,满心的哭笑不得。

  他清了清嗓子,在他旁边站定:“姜总。”

  姜诚吓得赶紧丢掉树杈子站起来,脚还崴了一下,唐修连忙扶住他:“慌什么你?”

  姜诚一看到是唐修,委屈得脸都拧在一起了:“嫂子你干嘛呀这样叫我……我还以为是公司里的谁呢。”

  唐修扶了扶他歪歪扭扭的领带,无奈道:“你也知道紧张?我还以为你已经成了蚂蚁堆里所向披靡的王者了。你啊都是做了总裁的人了,穿着西装玩蚂蚁算怎么回事儿。”

  姜诚嘿嘿笑了两声:“我一下班就过来了,怕你先到了等我,那样我哥要揍我的。”

  唐修静静地笑了笑。

  姜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嘀咕着道:“嫂子你好瘦啊,你们医院虐待你吗。”

  唐修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被束缚带缠起来,他穿了件宽松的针织衫,披了件薄外套,应该是看不出来怀孕了。

  “没有的事,”唐修敷衍了这么一句,定睛看到姜诚垂着的刘海下面掩着的白色纱布,就问他:“额头怎么了?受伤了吗?”

  “嗯嗯,去工地视察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

  “……工地那么危险的地方,自己能不能长点心啊。”唐修顺着姜诚的话训斥他,心底却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他最近一直都在关注长海,知道很多媒体都盯姜诚盯得非常紧,姜诚要是去工地视察出意外,额头上豁了这么大一道口子,照理来说媒体不可能不大肆渲染报道一番,但是并没有看到什么相关的新闻。

  他看着姜诚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只觉得他眼底的青黑格外扎眼。

  阿诚是不是也长大了,懂得承担更多事情,懂得掩藏不好的情绪和事情。

  可他还是一样,什么也不能为姜默做。

  唐修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敛去眼底黯然的神色,抬手摸了摸姜诚的头,轻声道:“一会儿吃清淡点,别大鱼大肉麻辣爆炒的了,对伤口愈合不好。”

  姜诚比唐修要高一些,忽然被唐修摸头,他受宠若惊地把身子矮下来些,冲唐修傻乐个不停。

  “也不能太清淡了呀,要吃点儿补的,”他振振有词道,“我嫂子太瘦了,我哥忙完回来看到我嫂子这么瘦,要剥我的皮了。”

  他拿出手机,给姜默发了短信:哥,我带嫂子来吃饭了,你也该吃饭了。

  你不在的时候我帮你照顾好他,也请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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